这一场枪战虽然短暂,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已经打得十分激烈,如过年鞭炮似的枪声惊吓到了附近过往的所有车辆,再加上一棵大树拦在路上,所有接近战场的车辆都极有默契地停了下来,然后倒车往原路开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在那几名杀手奔向陈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忽然停在了横卧在公路上的大树附近。 这辆车顶上有一个醒目的的士牌,显然是一辆的士,的士司机是一个中年大叔。此刻,司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四处弥漫着的烟雾,以及那几个抓着手枪的黑衣人,喃喃地说道:“靠,演枪战片啊!”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操作着,准备将车往后倒去。 “等等!先看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乘客忽然一抬手,抓住了司机的右手,阻住了他的倒车动作。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的鼻梁很高,眼睛很亮,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挡住了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虽然前方的这一幕让司机很紧张,这个青年却毫不在意,嘴角还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给人一种很平和、很平易近人的感觉。但他的笑容中,又带着一些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优越感,甚至还带有一些嘲弄,仿佛面前上演的这一幕枪战片只是小儿科一般。 就在这时,陈诺的狂吼声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杀!杀!杀……” 那声音如此悲愤,如此不甘,如此有杀意,就像一只落入陷阱、面对着猎枪的困兽,不屈地发出了最后的吼声。 听到陈诺吼出的这三个字,青年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眼里迸出了精光,并诧异地叫道:“刺刀?” “刺刀”这两个词刚出口,前右车门便“砰”的一声被打开,青年如闪电般地从副驾驶位置上窜了出来。 下一秒,他已经跳到了车顶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生。 看到青年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听到车顶上传来的“砰”的一声轻响,司机吓得缩了缩头,一边惊叫“鬼啊”,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地发动了汽车,将车向后倒去。 车顶上的青年,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在冰凉的寒风中猎猎飞舞。 从他的嘴里,吐出了八个字:“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冷得像冰。 而从他说出第一个字的同时,他的手上便忽然出现了一把长长的手枪,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咄……咄……咄……” 三声轻响过后,那四个杀手中忽然有三个人的脑袋上飚出了灿烂的血花,然后向前猛地一扑,倒在了地上。 黑衣青年刚说完“宁可杀错”这几个字,那三个手握手雷的杀手便倒在了地上。 枪枪暴头! 这三个杀手眼里满是疑惑和不甘——他们握着手雷,传说中虽然不能毁天灭地,却绝对可以把一个肉体凡胎炸成粉碎的手雷,眼看眨眼间便可杀死陈诺,自己却忽然挨了这致命的一枪! 他们至死也没弄明白,陈诺到底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青年的眼神如万年寒冰般冰冷,他眼睛一转,看向了最后一个杀手。 眼神到哪,枪口便指向哪。 青年的枪管微微一摆,随着“咄”的一声轻响,第四颗催命的子弹飞出。 但就在他开枪的同时,车身突然一动,青年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晃,这一枪便有些偏了,子弹擦着最后那名杀手的头发掠过。 这一枪失误了,后果很严重,因为那名杀手正扬起手臂,奋力将手中的手雷扔了出去。 手雷的去向,正是陈诺赖以藏身的那辆已完全报废的捷达轿车。 青年眼中的寒光一闪,脚尖轻点,人已高高跃起,在空中连开三枪。 他杀人一般只要一枪,但在这种情形下,他被迫开了三枪。 直到这三枪打完,他那句“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才堪堪说完。 “咄……咄……咄……” 随着三声轻响,最后那名杀手身形向前一扑,软软地栽倒在了地面上。 但与此同时,青年发出的最后一颗子弹也擦着手雷的边缘掠过,没有打中那颗手雷。 青年本来就跃起在空中,能打中那名杀手,已是惊人的准头和计算能力。而这颗呈抛物线轨迹快速向前飞落而去的手雷,竟也让青年差点打中,更可见他令人恐怖的计算能力。 但很遗憾,这个黑衣青年处在极不利的情形下,因此这一枪还是出现了微微的偏差,没能打中那颗手雷。 下一秒,这颗手雷便落在了车头旁的轮胎边上。 “轰”的一声巨响,整辆汽车被这股巨浪给掀翻起来。 而此刻,仍在烟雾中苦苦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陈诺刚好猫着腰蹲了起来。 他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处在最危险的生死关头,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准备迎接那四个杀手的袭击。 他当然并不知道,那四个杀手已在片刻间相继死去了。 而轰在他身上的并不是杀手,而是那辆被炸飞的汽车! 这辆已千疮百孔的报废汽车,狠狠地撞在了陈诺的身上,将他撞飞近十米远。 “靠,什么玩意……”陈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就飞到了半空中,脑海里也只来得及闪过了这个念头。 “佳佳……”陈诺人在空中,自知此次再无幸免之理,对方的子弹马上便要倾泻在自己身上,不禁又是绝望又是不甘地低叫着。 只是他的声音已完全沙哑,胸口也被车身重重地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再也喊不出“杀杀杀”那样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只是一个垂死之人在喃喃自语而已。 而在他被撞飞出去之后,他终于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脑海里又有了片刻的清明。 在这一瞬间,前尘往事一起在脑海里掠过,母亲的唠叨,父亲的病腰,佳佳的笑容,方晴的拥抱,无双的短发……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将全身的警戒能力再一次提升到极限。 下一刻,他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不是徒峭的悬崖,无底的深渊。他只知道,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佳佳还没有被他救出来,他还不能死,他必须坚持下去,哪怕是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也绝不可以放弃。 是的,这几个月以来,不管在这未来的世界里混得多凄惨,他就是一直这样坚持着,从不肯放弃。他一直认为,哪怕希望再渺茫,也总好过于完全的绝望。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在拼命地坚持着。哪怕全身就像被火车撞过,被卡车压过,每一根肌肉都已疼痛到了极致,他仍然在竭尽全力地坚持着,让自己不再昏迷过去,让自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能调尽身体里的一切潜能,去和大地母亲来一次生死攸关的亲密接触。 在这次无法抗拒的坠地过程,他的手因为已经报废,再也无法撑住地面,只能靠调动身体内的潜能,与死神来一次硬碰硬的搏杀。 成则生,败则死! 在混混沌沌中,陈诺感觉到自己正急速地向地面坠落而去。 这一刻的感觉,就像在飞,入口却是地狱。 陈诺此时全身的肌肉都痛得要崩溃了,从穿越以来,他从没有这样的痛过,痛得像有无数的钝刀子在体内割着他的肉,他的五脏六腑也似乎被一把火给点燃了,无休无止的剧烈疼痛似乎要把全身的每滴血液都给烧干。 他憋住气,双眼霍然睁开,凝聚起最后一点力量,尽力将全身的肌肉绷到最紧,同时屈起双肘,尽量将双肘放平。 他的手腕虽然脱臼了,但还有两只手臂,这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下一刻,他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像一个破麻袋一样,“叭”的一声之后,便无声无息了。 ………… 黑暗的夜空中,那个黑衣青年发出三枪后,正准备再补一枪,却已经来不及了,手雷的爆炸声已响彻夜空。 看到陈诺被炸飞的一幕,黑衣青年的神情大变,惊呼道:“糟了!” 他的脸色刹那间灰败如土,眼神中也满是绝望。 他知道,这一撞一摔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的撞击,就算是陈诺也不能。 不管陈诺有多变态,他也毕竟只是个肉体凡胎。 这时,黑衣青年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的身形滴溜溜地一转,已迅疾无比地转过身来,面对着那辆正在仓惶地往后倒车的的士车。 他的眼睛瞬间便红了起来,眼里仿佛在喷火一般,显然对司机误了他的大事极为愤怒,冷喝道:“临阵脱逃,斩!” 话音未落,黑衣青年手中的枪便闪耀出两点火花。 “咄咄……” 两个点射之间,黑衣青年将挡风玻璃打穿了两个洞,那个中年司机的头上忽然也多了两个血洞。 司机一死,油门一松,汽车便忽然停了下来。 而青年发出这两枪后,看也没看那辆车一眼,身子顺势又旋转过来, 他飞快地跳过那棵大树,朝着陈诺奔了过去,而且还张着双臂,似乎想在空中接住陈诺一样。 他奔跑的速度极快,快得像闪电一般。 可惜,他距离陈诺实在太远,他才跑出十多米远,陈诺便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