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花志荣陪杨筱筱到镇上回门。 云氏则带着一众仆妇,马不停蹄地给花志荣收拾行囊。 好不容易将儿子盼回来了,如今屋子还未住暖呢,人又要启程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去了,云氏心里是说不出的挂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花志荣自上了书院后便鲜少回家,云氏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惦念得紧,生怕他一个大男人不晓得照顾自己。 幸亏如今将媳妇娶回来了,难得花有福开明,允许新妇陪花志荣一道到长安去,如此好歹也有个知知冷知热的人在旁边伺候着,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得紧。 云氏心里总绷着的那根弦,如今也总算可以松上一松了。 想到来年或许有望抱上孙子,云氏心里隐隐的多了几分期盼。 送走花志荣后,花翩翩和花朵朵便开始潜心备嫁了。 她们如今日日呆在闺房里做女红绣嫁衣,日子是说不出的无聊和单调。 当然,这感受是仅仅对花朵朵而言的。 对花翩翩来说,她备嫁的日子是说不出的忙碌和充实。 前些日子,太皇太后赐予她的两个嬷嬷都陆续到位了。 庄嬷嬷随了花翩翩到花嫁村来备嫁,秦嬷嬷如今年纪大了,禁不住车马劳顿,便留在了靖安侯府主持那头的迎亲事宜。 花嫁村空气宜人,风景如画,庄嬷嬷方来花嫁村的头一日,便爱上了这个宁静平和的小乡村。 闲来无事,她便顺着花嫁村的小道一路漫步,心境是前所未有的闲适。 花翩翩每日除了做女红外,还要跟庄嬷嬷学习管家和理财,以及驾人驭物的本事儿,这些都是她往日不曾接触过的领域,学习起来自然要费上一番功夫。 所幸她秉性聪颖,一点即透。往往庄嬷嬷说了上半句,她凭本能便能揣测出下半句来,让庄嬷嬷教学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儿。 庄嬷嬷心里对花翩翩那是赞不绝口,隐隐有了要追随在她身边的意愿。 她看得出来花翩翩是个心性宽厚的孩子,这样的人值得托付一生。 况且靖安侯府人事简单,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儿,省心省力,是个荣养的好去处。 庄嬷嬷有了这个念头后,教起花翩翩来那是更加的尽心尽力。 离花翩翩的婚期还有短短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对于花翩翩来说,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分秒必争的。 她只想趁着出嫁前,多学点伎俩傍身,到了关键时刻,就不会像上回到了长安那般,样样都依仗着花朵朵了。 如今待字闺中,她还可以躲懒,事事让花朵朵帮忙拿主意,但日后若是嫁去了靖安侯府,她又能依仗谁呢? 诺大一个侯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大小事情都依仗着她去处理,她总不能凡事儿都找花朵朵去帮忙拿主意吧? 说出去即便别人不笑掉大牙,她自个儿就先要羞愧得一头撞死了。 如今的花翩翩就像一块海绵,不停吸收着各种管家的本事儿,努力朝一个优秀贵族女主人的道路迈进着。 相比花翩翩的充实和庄嬷嬷的闲适来,花朵朵倒是闷得快要发霉起来。 她每天拿着绣花针对着嫁衣发呆,时而挂心京中的两间店铺不知可有出什么岔子,也不晓得花志昌一人应不应付得来。 时而又担心京城里的那些龌蹉小人,不晓得又想出了什么龌蹉主意等着去算计她。 时而又惦记着杨筱筱一个人,不晓得应不应付得来长安城那些个复杂的人际圈子。 花朵朵呆坐在闺房里,思绪杂七杂八的,手里的嫁衣没缝上半针,心里倒是一刻也不曾得闲。 时间就在花朵朵的胡思乱想间飞快流逝,很快便到了秋闱的前夕了。 花朵朵心里惴惴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在闺房里呆不住,烦躁之下将嫁衣一把扔给了绿枝,让她接着绣下去。 自个儿则趁着云氏不注意,偷偷溜去了书房。 花朵朵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很快便修书一封,让楚五飞鸽传书给楚凌轩。 花朵朵总感觉这次秋闱有种异乎寻常的诡异,她让楚凌轩多留意考场上的事宜,帮忙打听一下这次主考的大臣都有哪些个。 楚凌轩的回书很快便越过千山万水,飞到花家的屋檐下来了。 花朵朵取出竹筒里的纸张,打开看过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原来这次的主考官是御史大夫张苍和,副主考是国子监祭酒庄如其,还有监考的礼部尚书莫远山,巡考的九门提督洪都亭。 这些人都是朝廷的肱骨大臣,是当今朝代不可多得的有真本事儿的能臣。 只是太皇太后为什么会让这些人来主持秋闱呢?花朵朵百思不得其解。 书房里,花朵朵屏退众人,一个人坐在书案前苦思冥想。 直觉告诉她,这一次的秋闱十分不寻常,当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但若要问她不寻常之处在哪里,花朵朵又实在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她烦躁之下,只好下意识地拿着鹅毛笔,在白纸上纷乱地画着这些人的名字。 画着画着,花朵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起来。 “张苍和、庄如其、莫远山、洪都亭……” 花朵朵喃喃地念着,这些人表面上看来都没啥联系。 他们既没有拉帮结派,背后也没有暗中勾结哪位皇子,实在是朝野当中最干净不过的那拨大臣了。 他们所担任的这一次秋闱的职务也寻不出一点不对劲儿之处,一切都合乎情理,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就是因为一切都太合情合理了,花朵朵却觉得十分不对劲儿,隐隐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往常负责秋闱的考官,或多或少背后都会有一股势力,不是这个皇子的门臣,便是那个皇子的亲友,不少人借着秋闱的便利从中捞好处,这些人们都已经司空见惯。 而这一次秋闱,启用的考官却是一群最耿直清廉不过的老头子,那些权贵们要是想从这一群人手中捞到好处,那无疑等同于希冀铁树开花。 既然如此,为何结果会是他们呢?那些皇子为何没有从中作梗?这件事儿的背后究竟意欲何为? 花朵朵挠破头也想不明白。 她知道越急越乱,越乱越想不明白。 为今之计还是先静下心来,心静思绪方能清明。 花朵朵想罢索性摊开一张白纸,细细地研起磨来。研罢磨又执笔在白纸上头一笔一划,仔细地写下那几名大臣的名字。 如此翻来覆去,不知不觉间便写满了一整张白纸。 花朵朵缓缓搁下笔,面上已是一片成竹在胸,再也不复方才烦躁的模样。 经过一番沉淀,花朵朵此刻纷乱的心境已经渐渐清明起来。 她看着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名字,一切阴谋已跃然纸上。 花朵朵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她如今终于明白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儿了。 这些涉及此次秋闱的考官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忠于任何一位皇子,只一心效忠于太皇太后,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纯臣。 这些纯臣的存在,对于那些想要谋朝篡位的皇子来说,无疑是挡在前面的几座大山。只有搬掉这几座大山,他们方能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更近一些。 而要问罪这批耿直的纯臣,怕是任何时候都不比秋闱来得更容易和干脆利落。 到时只要巧妙地来个科举舞弊案,这些涉及秋闱的考官们通通都得落马。 若是将这一批纯臣来个一网打尽,太皇太后在朝中的势力铁定会大大削弱,到时得利的人是谁,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些人真是打的好算盘啊!花朵朵叩了叩桌面,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如今秋闱已经开始了,覆水难收,要阻止这场阴谋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只能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了。 花朵朵知道此事儿事态严重,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连累作为考生的花志荣。 她急忙修书一封,将自己的猜测十万火急地传书给楚凌轩知晓。 希望这仅仅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要不然朝野怕是又有一番动荡了。 花朵朵放飞信鸽后,在书房来回踱步,总觉坐立难安。 她放心不下花志荣,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跑长安一趟。 万一真不幸被自己言中了,杨筱筱一个没经啥大事儿的小姑娘,肯定会吓得六神无主。到时说不定还会被那些心怀叵测的龌龊小人趁虚而入呢! 花朵朵想罢急忙起身,匆匆寻到花有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花有福心里大惊,“朵儿,你猜测的可有把握?” 花朵朵无奈道:“阿公,朵儿啥时候说过没有把握的话儿呢?” 花有福想想也是,他急忙让花朵朵即刻启程,尽快赶到长安去,以免真出什么大事儿了,长安城的宅子里乱成一窝热粥。 花朵朵叮嘱了花有福几句后,回房匆匆收拾行囊。 因为婚期将近,花朵朵便将绿枝留了下来绣嫁衣。 她带上碧丝和楚五几个,催马匆匆往长安赶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