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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盛礼心里诧异,不知众人是抱着这种心情远道而来,他扫过老者头两鬓半白的头发,低低问道,“诸位心目中的老师是什么样的?”
众读书人满脸茫色,自是学识渊博,德才兼备,为人温和谦逊,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谭盛礼,齐齐拱手,“当如谭老爷这般。”
没有阿谀奉承,没有故作谄媚,做人当如谭盛礼,为师更该如谭盛礼。
谭盛礼脸上并不见喜色,亦没有自豪或得意,他想了想,沉吟道,“谭某眼中,真正的老师必不是注重虚礼,让学生久等的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师道传承,承载于言行举止,如果立身不正,其他人跟着效仿,风气就越来越差了。
世间多随波逐流之人,如果风气不正,人们就被带歪了,长此以往,可想而知。
听了谭盛礼的话,众人陷入了沉思,老者点头,“谭老爷说得对,我虽是个乡野农夫,没读过书,我也觉得该是那样的。”
话完,他双手递上自己的文章,“还请谭老爷指教。”
其余人站着没动,谭盛礼接过文章,问了几句老者家的情况,乡下人,儿子虽是秀才,并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儿子想考举人,得花钱买书买文章,开销不小,听到两人谈话,周围的人回过神来,关于谭盛礼说的话,他们有在脑海里短暂的想过,然而看周围人都这么做的,就跟着做了。
设身处地,换了他们是举人老爷,好意思让众人等着不露面吗?又或者对花钱的人区别待之?平心而论,他们不好意思,因为他们从其他地方而来,明白赶路何其不易,进城后不识路,方方面面打点都需要花钱,在陌生的城里,举步维艰,寻常百姓家根本消耗不起。
看他们若有所思,谭盛礼又道,“还望诸位莫忘初心。”
在场的读书人,可能会考上举人或者进士,记住今日等候的心情,莫让不正确的风气继续盛行,诸位愧疚,拱手,“是。”
谭盛礼收了他们的文章,随即走向旁边茶铺,开茶铺的是对父子,看到谭盛礼朝这边来激动得眼睛都不敢眨了,桌凳擦了又擦,生怕礼数不周得罪了谭盛礼,谭盛礼落座后,问他们有没有笔,直接在这阅览起众人的文章来,读书人喜不自胜,纷纷簇拥上前,而先前花钱托关系的读书人自知上当,奔向还未远去的男子,死缠烂打把文章和钱要了回来。
谭振兴他们也是举人了,谭盛礼挑些文章给他们看,得以摆脱群爱哭鬼的谭振兴松了口大气,坐在桌边,喝两杯茶后凑到谭盛礼耳朵边,“父亲,我会不会不够格啊。”乡试倒数呢,指点别人的文章太没底气了,他扫了眼桌上的文章,粗略的看了几行,不等谭盛礼答话,他直接唤右上角的名字,“罗群。”
“在。”
被叫到名字的人上前,谭振兴手指着文章开头,“立意过于偏激,很容易被主考官刷下来的,措辞稍微严谨点,别带强烈浓厚的情绪”
罗群拱手,脸上没有被人批评后的哀愁,而是兴奋,谭振兴顺着读,发现文章问题很大,挨着给他指出,倒是忘记和谭盛礼说的那句话了。
谭家四个举人,占了两张桌子,不多时,读书人们发现,谭家四位举人的风格明显不同,谭盛礼没有明显喜好,而谭振学侧重稳,谭振兴侧重立意,谭生隐注重遣词造句的准确度,读书人心里有了数,知道自己文章风格的就对号把文章放到相应的举人老爷身边,感觉自己文章写得不错的就放到谭盛礼身边。
消息传得开,片刻功夫,书院的门打开,以山长大人为首,几位先生跟着迎了出来。
山长姓李,是梁州城人,四十岁不到的样子,腿有残疾,据说是赶考回城途中遇到意外受了伤,因幼时成名,天赋极高,进书院做了山长,他杵着拐杖,朝谭盛礼拱手,“不知谭老爷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谭盛礼起身见礼,“山长客气了,闲逛至此,观有读书人等候不去,寒暄几句罢了。”
依谭盛礼的意思,没想表露身份,奈何那人眼力好,认出谭振兴来。
李山长平日不苟言笑,这会在谭盛礼面前不得不礼貌地扬唇浅笑,笑容却极不自然,他侧身邀请,“天色已晚,不知谭老爷能否去书院小坐片刻。”
日落西山,晚霞的红晕慢慢变淡,天边升起了轮明月,谭盛礼看了眼桌上的文章,不好意思道,“手里有事就不进去了,山长若不嫌弃,明天倒是有时间。”
谭盛礼能进书院讲课是莫大的荣幸,要知道,绵州书院的山长多次邀请谭盛礼都不给面子,眼下给自己面子,李山长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他太少笑了,脸上的笑容略微不自然,拱手道,“那李某明早在门口等着。”
“不用,途径此地,蒙众位看得起谭某就讲几句罢了,无须太隆重。”说到这,谭盛礼问李山长能否把门外等候的读书人也邀进书院听课,他们远道而来,连夜等候委实心酸,文人相重,心心相惜,不该用道门将人拒之门外。
李山长哪儿能不给谭盛礼面子,颔首,“听谭老爷的罢。”
在场的读书人喜上眉梢,纷纷朝李山长拱手道谢,这趟没有白来。
谭振兴看文章看得入神,忽听到几声呜咽,他嘴角抽搐了几下,深呼吸,识趣的不东张西望,至于谁写文章抹黑他的事,他会写信问徐冬山的,不被他逮到人就算了,否则非要他好看。
文章多,谭盛礼他们看到很晚,有饭馆老板主动备了饭菜过来邀请他们吃,老板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谭盛礼帮的是梁州读书人,作为东道主,理应有所表示,都是梁州的特色菜,荤素搭配,谭盛礼过意不去给了钱,他们看文章,会把人叫到跟前说这事,也有人有其他疑惑的,提出来他们会为其解答。
除去策论的文章,算学类的问题尤其多,谭盛礼先记下问题,类似的题挑其中某个讲,老者不识字,记性又不好,央求谭盛礼能否把问题和解答记下,他回家给自己的儿子看。
月亮当空,夜色朦胧,有读书人道,“你就莫麻烦谭老爷了,我先全部记下,然后抄录份给你,你捎回家便是。”
“是啊老伯,我们都在呢,莫麻烦谭老爷了。”
读书人不知从哪儿找了桌凳围着谭盛礼他们坐着,平日不懂的通通提出来问,有些问题用不着谭盛礼解答,在场有读书人懂的会为其解惑,慢慢的,越来越热闹,书院的学生们也各自搬了桌凳出来坐着,和他们交流
而这会的客栈,掌柜已经知晓住店的都是举人老爷了,去街上广而告之,有不少拿着文章诗词来请教的人,场面虽不及梁州书院壮观,但也人满为患,不仅有少年,更多的是十来岁的孩子,由父母领着,托几位举人老爷指导几句。
梳洗过后的几位举人老爷神清气爽,碍于身份,俱慈眉善目的考察其功课,勉励几句,然而碰到那叛逆不听话的孩子脸上神色就绷不住了。
客栈闹哄哄的,房间里缝补衣衫的谭佩珠和汪氏聊着家常,离开绵州时,汪氏给娘家捎了些礼回去,不知道送到没,明明离开惠明村不到三年,她都快记不清爹娘兄嫂的模样了,她和谭佩珠说起,感慨不已,“有时我看到大丫头姐妹两,都不敢相信她们这般大了。”
时间稍纵即逝,她都怀疑自己生不出儿子是不是年纪太大的缘故,谭振兴多想要儿子她心里明白,她低头问,“小妹,我是不是显得小肚鸡肠了?”
白天,陆举人身边的孙姨娘过来串门,说起生子这事,孙姨娘非常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丈夫忙碌没空管理后宅的事儿,做妻子的就要面面俱到,就说纳妾的事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该趁早给谭振兴纳妾,这样谭振兴觉得自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如果等谭振兴主动说起,伤害的是两人夫妻情分。
她出身小户,很多事都不是特别懂,但孙姨娘说她思虑不周,恐怕会落得个妒妇的名声,她想了想,孙姨娘的话不无道理。
“小妹,你说我给你大哥纳妾怎样?”
谭佩珠蹙了下眉头,转瞬即逝,面上温温吞吞道,“大嫂将那孙氏的话听进去了?”
汪氏点头,“她说大户人家的主母都会给丈夫纳妾,多多生儿育女”
“大嫂想做大户人家的主母吗?”谭佩珠垂着脑袋,晕黄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粉色,汪氏思索片刻,老实道,“我觉得我做不好。”
孙氏说她做事没有条理,言行举止难掩粗鄙,去了京城会被人嘲笑轻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教,而是人都自私,若不是极亲的关系,不会教怎么打理内宅事务,就说宅门贵女小姐,也是跟着自己母亲学习如何管理内宅的,孙氏让她劝谭盛礼再娶个妻子,上边有婆婆,自己就能轻松几年,再跟着好好学几年,将来就能理清事了。
“大嫂已经做得很好了,纳妾之事,大嫂拿不定主意就问问大哥吧,依我看,大哥是不愿意的,大嫂可还记得前两日看的书?”谭佩珠眉眼淡淡的,声音怯懦,和她说话,汪氏不自主的放柔了声音,“记得。”
书里讲的是某大户人家的老爷子膝下只得一女,为其招了个上门女婿,哪晓得看着没什么出息的上门女婿竟考上了状元,然后官拜四品,手握权势后人越来越贪婪,不忍被同僚嘲笑是上门女婿,祸害自己妻女,为霸占岳家财产不折手段,其女更是遭他嫌弃,继室更变着法的迫害那个小姑娘,也亏得小姑娘性格坚韧,要不然早死了
汪氏不知这个故事和纳妾有什么关系,但听谭佩珠说,“妻妾自来不和,妾室狠毒起来比继室更甚,大嫂希望看到大丫头她们被旁人迫害?”
“不不会吧”汪氏脸色瞬间变了,望了眼床上睡得酣甜的两个女儿,“我看那孙姨娘很好相处啊。”
“有的人看着善良,可人心复杂,心里想什么谁又知道呢?”谭佩珠声音更低了,汪氏看她,“小妹说得有道理,不若我还是问问你大哥吧。”
这晚,梁州书院外灯火通明,读书人们坐着舍不得离开,他们从算学聊到文章,再到诗词,好像开了场文会,想聊什么就聊什么,谭盛礼偶尔会插几句话,更多的是听,听到精彩的地方会附和两句,若是见地不同但不违背仁德的他则不做评价。
世人性格迥异,只要心里存善,无须要求人人相同。
月亮偷偷隐进了云层,渐渐的,天上的星星也没了,他们高谈阔论,各抒己见,不知不觉就到了天明,情绪激动者直接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来,而茶铺的老板们守了通宵,烧了一壶又一壶的茶,天亮时,仍觉得精神振奋,双眼明亮有光。
真是奇了怪了。
再看读书人,人人脸上身材飞扬精神饱满,完全看不出熬了通宵的模样,都说读书人体弱,而在夜风坐了整夜却神采奕奕的……
谭盛礼把文章挨个还给他们,看了眼天色,街边涌来无数卖包子馒头的摊贩,读书人们起身,让谭盛礼先行,“谭老爷还要进书院讲学?”
“答应山长的事儿自是要做到。”
谭盛礼没有讲写文章诗词的技巧,而是讲个人品行和学风,李山长听着,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有心让谭盛礼讲讲科举的事,还没插话,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读书人和书院学生齐齐附和谭盛礼的说法,读书前先修心,心怀仁德,不忘初心,哪怕在科举上没有建树,照样能影响身边很多人。
因熬了通宵,谭盛礼只讲了半个时辰,剩下的交给其他举人老爷,许是在客栈被慕名而来的读书人磨得失去了耐性,几个举人老爷讲的内容颇为凌乱,没有逻辑,好在在场的读书人多是在书院外熬夜探讨过学问的,心有所得,不急于再谈论多的。
离开书院时,众读书人拱手相送,有人问谭盛礼,“谭老爷他日途径梁州还会停留吗?”
谭盛礼回眸,笑着道,“会吧。”
“学生们必不会让谭老爷再失望了。”真正的老师,在意的是学生做学问做人的态度,而不是怎么花钱走捷径,怎么久候苦等,真要有那老师,不过是急于满足内心虚荣的人,德行有损,不值得人敬重,这是谭盛礼告诉他们的。
谭盛礼拱手,“那就日后再见了。”
他先回客栈休息,白天柴房有人,掌柜的特意为他们备了房间,不收钱,免费让他们住,毕竟,有谭老爷这个招牌,客栈日后不愁没有客人,掌柜感谢谭盛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这样雅致的人住柴房,谭盛礼过意不去,最后,就在桌上趴着睡了会儿。
掌柜钦佩其人品,看了眼抽屉备好的银两,本是想花钱求谭老爷两副字画的,如今看来,是自己行事浅薄了。
谭盛礼他们在梁州住了四五日,因为其他举人在梁州有好友需拜访,说好同行,谭盛礼他们不好先走,于是谭振兴他们又重操旧业出城砍柴,砍柴的同时捡菌子,菌子是梁州独有的特色,他们日日出城就是整天,乞儿也跟着,他们砍柴,乞儿就提着篮子找菌子,旁边还有读书人跟着,或许是摸清楚他们的行程,谭振兴他们出城人家就在城门外守着了。
其中,那天硬塞钱给谭振兴的男子也在其中,男子姓程,梁州人,从小就扮作梁州书院学生的亲戚收钱帮忙递文章,别看梁州书院少有进士老爷和举人老爷来,但每次能挣到不少钱,他和谭振兴说时,谭振兴瞠目,“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运气好能挣几十两银子,天底下的读书人到底有多少冤大头啊,有那钱直接收买举人老爷不好吗?
他这人很好收买的。
“我也是跟别人学的,要怪不能怪我啊。”男子面色讪讪,想说自己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他又说,“不过经过这次,我挣钱的门路算是没有了,哎。”
“你在埋怨我们吗?”谭振兴反问。
男子急急摇头,“不是,就是”男子想了想自己心情,有些遗憾,又有理所应当如释重负的感觉,“说实话,我刚开始冒充学生的亲戚骗到钱我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想说这钱也太挣了吧,兜着钱回家,我不敢告诉我爹娘,偷偷的躲在房间里数,整颗心扑通扑通的,既兴奋又害怕,害怕他们得知自己被骗,扑过来揍我”
那天傍晚,老爷的书童站在门口台阶说收文章,他双手高高举着,递过去后缩着脖子不敢看下边人的眼神,害怕他们看清自己的真面目而指指点点,他埋着脑袋,走得飞快,索性运气好没有人怀疑自己,他松了口气。
第二次时虽然有紧张,不过不像上次惊慌了,慢慢的,他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心底不会有任何紧张,偶尔和其他几个人说起,只觉得读书人愚蠢,来之前也不打听清楚,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这么容易就轻易上当,以后肯定不会有什么出息。
不曾想,读书人竟存有敬畏之心在里边,不知谁和那些读书人说收来的钱会分些给看文章的进士或举人老爷,他们信以为真,有的给钱事很是豪爽大方。
听了他的经历,谭振兴不懂,既然知道有人借自己的名义收读书人的钱,途径此地的老爷们怎么不解释解释,从惠明村到梁州,他清楚地知道位高者对读书人的影响,难道就没有位高者察觉风气不对吗?
他问男子,男子叹息,“读书人性格执拗,不是没有举人老爷出面劝他们别花钱,奈何有的读书人自作聪明啊,总觉得举人老爷说的是反话。”
谭振兴:“”还有这样的读书人吗?
“还是谭老爷有威望,几句话就改变了读书人的想法。”男子佩服。
谭振兴得意,“父亲怎么能是旁人能比的?”
“是啊。”天底下的读书人比比皆是,有威望的亦不在少数,仅凭言语就能改变读书人想法的寥寥无几,男子问谭振兴,“听说谭家以前在梁州也算大户,怎么搬回绵州了?”
谭家祖上在梁州生活过好些年,不算久远,就是谭振兴祖父那辈的事,据说在梁州很受人推崇,至于为何搬回惠明村,很简单,手里没钱了呗,谭家老祖宗是个厉害人物,结果底下子孙好逸恶劳会败家,整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谭家藏书众多,都被败光了。
当然,这种事他祖父没脸说,是谭振兴自己猜的,要不然谭家怎么就没落到这步田地了?想想以前的谭家何等风光,到头来连个秀才都差点把他们逼死,谭振兴叹气,“绵州人杰地灵,适合修身养性吧。”
就梁州的风气,继续住着他们恐怕早成烂人了。
大抵聊起谭家过往,谭振兴多愁善感起来,善意的提醒男子好好教育孩子,子孙不成器,败家速度迅猛,几十年后,后人振兴家业颇为艰辛,就说谭家,没有他父亲,谭家往后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男子不住地点头,随即四下张望,看没人后偷偷从怀里掏出递给谭振兴,谭振兴垂眸,面露疑惑。
“这书是无意得来的,也该物归原主了。”
看书颜色有些年代了,封皮坑坑洼洼的,像被老鼠啃咬过,谭振兴翻了两页,字迹模糊,完全看不清内容,他扫了眼男子,男子脸上舔着笑,示意他继续翻,谭振兴往后再翻,翻到中间页数时,眉头越蹙越深,这字迹他可不陌生,是谭盛礼给文章做批注的字。
谭盛礼会好几种字迹,写文章,给画题字,作诗,字迹都有所不同,这种字迹就是做批注用的,字迹清晰,笔画工整,大人小孩都看得懂。
他挥了挥书,“这是我父亲的书?”犹记得他们幼时不曾看到书房有书,问父亲,父亲说他无心科举就把书给卖了,怎么会流到梁州来?
“这书是我无意从某个秀才那得来的,他说是帝师所著……”男子是不信的,但那人信誓旦旦,他便花钱买了过来,随后又向其他人问过,说是谭家那位帝师的书。
“谭家祖宗?”谭振兴撇嘴,“你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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