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缀锦阁的门口,七阿哥回转身一望,又是叹了口气,方倒负双手踱步走远了。去的却不是前院,脚下一拐,转去了东院。 因这几日七阿哥天天到正院里来报道,姚语欣已经习惯,歪在炕上,只叫人迎七阿哥进来。 七阿哥一进屋子,见到的便是姚语欣笑意晏晏,手上拿了件小孩子的衣服在比划,眉目间说不出的温柔。就这么一个照面,让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七阿哥心中更添几许愧疚。 “福晋,今儿身体如何?”七阿哥说着,人在姚语欣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休养了两天,今儿感觉好多了。”姚语欣边说边笑着把衣服递给七阿哥看:“这是我那玛玛叫人带过来的衣裳,爷瞧瞧,做的多好。” 七阿哥略倾了倾身体看了一眼,说道:“的确好。” 姚语欣放下衣服,问道:“爷是有什么心事吗?”不是她敏感,实在是七阿哥的动作和语气上透露出来的敷衍让隔了一张小炕桌的她感受不到都难。 问完这一句,姚语欣突地一颤,脑海中闪电般地划过一道念头,接着她就克制不住激动地指着七阿哥道:“爷,莫非是那天的事情有结果了?” 七阿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愧疚,道:“福晋,我让人从萍儿的家人处开始调查,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现任何蹊跷的地方。或许或许整件事” “啊,怎么会?”姚语欣张着嘴巴,杏眼瞪大,她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七阿哥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心虚不已地避开了目光,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福晋,我知道你心里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以后还是不要多想了。” “怎么会呢?”姚语欣依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喃喃道:“真是我多想了吗?” 七阿哥眼神闪烁了下,道:“确实是福晋你多想了。不过,上次的事,即便那个贱婢死了,到底其中也有纳喇氏御下不严的缘故。只是她现下尚在月子中,不好处罚太狠,待她出了月子,罚她抄写个一年半载的经书,你觉得如何?” “我都听爷的。”姚语欣摸摸肚子,一脸怔忡。 七阿哥松了口气,拿起茶杯吃了一口,道:“福晋,还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纳喇氏院中的月如有了身孕,你看要不要给她移一移院子?” “她怀孕了?”姚语欣又是一惊:“她不是被纳喇爷审问过她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纳喇氏的丫头那天来报的时候,分明提的月如冲撞了纳喇氏,依着纳喇氏狠毒的性子,这人怎么还没被处置呢? 七阿哥叹道:“等她产下孩子后再做处理吧!” 姚语欣心中一动,说道:“我听芳芷说是月如惊吓到了纳喇妹妹才导致她提早生产的,爷说这里面有没有误会,毕竟纳喇妹妹的肚子快满十个月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生产,也许不全是月如的原因。当时我被芳芷的话吓得没了魂,生怕纳喇妹妹有个三长两短,这才急急带了人赶往她的院子,却不料唉!难不成我命中当有此一劫?” “咳咳”七阿哥被她的最后一句话弄得差点喷出茶水来,擦擦下巴,正色道:“什么劫不劫的,别胡说!”接着又一咬牙,沉声道:“都是些不着调的贱婢惹出来的事,萍儿死了也就罢了,那个叫芳芷的,明儿叫人打她几十板子,没脑子的东西!” 即便已经意识到事情同纳喇氏有关,但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听姚语欣提起芳芷,七阿哥想到的竟然是“会不会是身边人不好才影响到了雅真以致于让雅真干出这种事情来”,除了芳芷,不是还有个说话不经大脑的芳华吗?他记得最早之前也有个办事不利的芳秋,身边多年来都是一群这样的人,怪不得雅真的性子会大变。 也亏得这些念头只在他脑子中打转,要真说出来了,姚语欣说不定能啐他一脸的唾沫,呸,纳喇氏若是心正的话,别人能怂恿得了她?还说别人没脑子,我看没脑子的人就是你! 当然目前姚语欣只听见了七阿哥要惩罚芳芷的话,她不会傻得去阻止,点点头说道:“爷说的有道理。缀锦阁那边的人,规矩什么的,的确差了一些。平时看不出来,一遇上像生产之类的大事,就都慌了手脚。爷不如替纳喇妹妹整顿整顿?” 姚语欣说这话,未免有些想要看纳喇氏笑话的心思。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纳喇氏并不无辜,所以下意识地总想给她添点堵。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七阿哥很爽快地表示了赞同:“她那院子里的人是要换上一批,我准备进宫跟额娘说一声,请她再安排一个规矩严格的嬷嬷过来。” 话到这里,七阿哥忽地一顿,因为他想到了早前被他安排在纳喇氏身边的王嬷嬷,随后他眼中射出一道寒光,不能规劝主子的人,要来何用? 七阿哥的反应,倒让姚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掩饰住疑惑,柔柔笑道:“那爷得好好跟纳喇妹妹说,省的她到时怨你。” “嗯,有劳福晋提醒。”七阿哥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提她了,我问你月如的事该如何安排?” 姚语欣垂下长长的睫毛,漫不经心地道:“月如的事爷问我做什么?她是纳喇妹妹院里的人,自由她做主。” “可是” “爷不是最放心纳喇妹妹的性子吗?她还能照顾不好月如不成?” 姚语欣心中冷笑,这男人的心也真够偏的了,不愿看纳喇氏麻烦,难道就能把人转到自己这边来?怎么着,还嫌人事不够多是不是? 七阿哥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他的确不放心现在的纳喇氏吗?最起码,宫里头的嬷嬷没到之前,他是不放心把人放在缀锦阁的。月如他可以不上心,但孩子他不能不管。 可他先前既然对着姚语欣撒谎了,也不能在此时拆自己的台,找了个借口道:“你也知道她那儿刚生产,她院子里的人做事又不行,还不如移了月如出来,另给她安排个院子。” 姚语欣问道:“那爷的意思是”千万别移到我这里来! 七阿哥道:“你看让她住到李氏那边去怎么样?” 姚语欣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件事爷先问一问她的意思吧,总不能让她完全没个准备。” “福晋说的是,李氏那性子,若是不高兴的话,很可能给月如脸色看。这样一来,倒不是养胎的好去处了。” “李妹妹有什么说什么,我倒挺欣赏她这种性子的人,不必担心哪天被她在后面捅了刀子。” 七阿哥神情一僵,想到了纳喇氏,干笑两声道:“对对,我也挺喜李氏的性子的。” 第二日,福喜带着人到了缀锦阁,宣布了几项处置命令。 三等丫鬟萍儿冲撞主子,杖毙。 大丫鬟芳华芳芷搬弄口舌,当差不用心,当众打五十板子,退回内务府去。 王嬷嬷身为管事嬷嬷,管理不力,除去管事嬷嬷的身份,打二十板子。 侧福晋纳喇氏御下不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需用心抄写佛经面壁思过。 前面三项还好些,最后一项却在后院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瞧瞧,我说什么了,福晋那桩事就是跟纳喇氏有关。” “主子,可侧福晋的罪名是御下不严,怎么会” “你怎么这么傻?以后走出去别说是我的大丫鬟,这种事爷能大喇喇说出来吗?” 这是李氏和贴身丫鬟的对话。至于别的议论就更多了,大多都是不解七阿哥为何会突然对侧福晋院中的人下重手,特别是那些从阿哥所跟出来伺候的老人,心里头就更加不明白了,侧福晋不是最最受宠的吗?爷怎么这一次就这么舍得下侧福晋的颜面?难道是府中的风向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