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当黑衣人将刀刃架上俪嬢脖子的时候,俪嬢还是平静的,那么当黑衣人挑开面巾的时候,俪嬢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你……是人是鬼?!” 那张脸狰狞不已,全是利刃留下的伤口,唯有一双狭长的眼睛勾魂夺魄,就算已经过去了整整5年,俪嬢还是能一眼认出对方是谁。 五年前。 彼时的俪嬢风头正盛,身为新一代的圣女,有美貌和手段,又有太后为她撑腰,几乎皇子们都对她趋之若鹜,还有那些达官贵族,更是对她万事顺从,为她疯狂。 云容算是其中较为出挑的一个。云家与俪家一向交好,云容两姐弟与俪嬢都是自小相识。俪嬢同云颜不对盘,自然也对云容没什么好感。 但是女子都是有虚荣心的,俪嬢虽然心中对云容不喜,但是被当时容颜一绝的男子喜欢,却也有着几分骄傲,于是一边吊着云容与其往来,却又从来都不给予他正面的回应。 彼时的云容年少轻狂,才貌双全,自认为自己得到了俪嬢的欢心,自然更为殷勤,不顾云颜的劝阻,坚持上俪府提了亲。 俪嬢是俪家二长老一手培养出来的,二长老心中看不上云容,碍着云家的关系,不当面拒绝,却给俪嬢下了死命令,要她摆脱这个麻烦。 俪嬢一向对这个二长老又敬又怕,被训斥一番后,便将事情通通算在了云容的头上,不敢动用家里面的势力,便在江湖上随便雇了一群人去恐吓云容,想要将其吓退。 却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那些人竟将云容打落了山崖,尸骨无存,当天与云容同坐一辆马车的云颜也不知所终。 云家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子女,云老爷一夜之间去了,云夫人拖了两年也去了,云家只剩下了云老夫人,云家便就这么从一个幽都的名门望族变成了一介破落户。 这所有的一切,一开始竟都是因为她的一点小脾气,俪嬢惶惶不可终日了许久,一直到先太后将她送往西部她才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 对于五年前的俪嬢来说,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每日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安眠;即使五年之后,俪嬢心中也始终有一根刺,午夜梦回。 如今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不惊恐?! “看来你还记得我。”男子的声音沙哑,再没有了当初追在她身后唤她嬢嬢时候的清朗,声音里面浸淫的凉意也让俪嬢心中发寒。 俪嬢张口想喊,云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轻地冷笑了声,“你难道忘了,俪府里的人都被你关进了冰窖,此时应该已经快被冻成冰棍了吧?你还是同当年一样,心如蛇蝎样狠毒。” 俪嬢惊慌地看着云容,拼了命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当年突然失踪,我也寻找了你很久!” 云容面色骤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我?!你当真敢说,当年那些人追杀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如今面目尽毁你全然不知情?!还是,我云府三十多口一夕凋零与你俪家无关?!” 俪嬢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云容一拳砸在俪嬢耳后的墙壁上,目光不甘而痛苦地紧紧盯着俪嬢,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俪嬢被云容制住手脚,动弹不得,慌张开口道,“容哥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当年真的不知情!那日你来提亲过后,二叔让我跟你断了关系,我不肯,结果没几日便听说你从悬崖坠落失踪的事情。当年的事情,我真的全然不知情!” 云容看见身前的女子哭泣着诉说的模样,脑中浮现出两人年纪还轻的时候,俪嬢是所有男子追逐的焦点,却是他心中唯一的月光,他拼劲全力地对她好,换来的却不过对方的一场赶尽杀绝。 “那些人已经说了,雇主是一个倾城女子,右手手臂上有一道蝴蝶形刀疤,那是小时候你同我姐姐抢夺圣女位置时的比试中伤的。除了你,还会有谁?!”云容句句质问,“说来可笑,当年我还因为这件事情同云颜大吵一架,觉得你身上哪怕多一个伤口都不行。现在想想,也真是可悲又可笑。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永远不配得到谁的爱!” “不是的!我没有!”俪嬢道,“我当年真的毫不知情。一定是有人、有人故意要陷害我!” “陷害你?”云容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半丝的悔过之心!” 手中的匕首攥得很紧,云容恨不得一手便了结对方的性命,抬手之际,俪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云容手中的匕首,眼中全是泪水,“你杀我可以,但是至少让我死个明白。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我,我只问你,若是杀错了,你便不会后悔吗?” 云容紧皱眉头,“你想拖延时间?” 俪嬢摇摇头,原本前几天受的伤就没好全,脸色苍白而虚弱,如今更添了一份楚楚可怜之态,“我只是怕容哥哥真正的仇人逍遥法外。容哥哥,你信我,人当真不是我派去的。你好好想一想,就算人真的是我派去的,我怎么会亲自前去接头?又专门将手臂上的疤痕显露给人?!” 云容眉心一动,眼中露出几分怀疑之色。 俪嬢见云容有所松动,清咳了两声方才又开口道,“今日见到容哥哥,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我一直以为容哥哥死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见到你了。” “俪嬢,你如今贪生怕死的样子真让我觉得恶心。”云容盯着俪嬢,像是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当年的人,虽然经常胡闹,可是至少一颗心还是单纯的,不屑于低头的。如今,你的心却黑了。这样的你,不配死在我的刀下。” 俪嬢面上难过,心里却难得一松,云容将俪嬢的细微末节都看在眼中,面色更加冷,“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就如同我这些年过得这样。还有俪家,我会让云家所遭受的一切,都一一重现在俪家人身上!” 俪嬢一愣,下巴被猛地捏住,一颗冰凉的东西顺着她的喉头滑入食管,凉感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是融入了血肉一般,俪嬢面色惊恐,“你给我喂了什么?!” “你不是怕死吗?”云容残忍一笑,哪里还有当初少年单纯的模样,“这便是让你想死也死不了的,宝贝!” 桌上的烛火一晃,云容面色一变,夺窗而逃,却到底没来得及,已经有四五名护卫等在了院墙处,两边很快交起手来。 俪扬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面,云容的表情更冷了几分。 “云容!我上次放过你不过是因为同情你的身世,却没想到你如此执迷不悟,真当我俪府是无人之境,想闯就闯?!” 云容冷笑,“同情!你不过是想要借我的手除掉一个眼中钉罢了!说什么同情!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改天死的就是你!” 俪扬脸色变了变,冷声朝身后吩咐道,“抓住他!要活的!” 很快便有更多的护卫蜂拥而上,云容见逃脱艰难,索性停下来与人厮杀起来,无奈人数众多,终于渐渐不敌,就在要脱力放弃之时,一个银发女子出现在了包围圈中,替他杀了好几个人之后,朝他喊道,“快逃!” 云容一愣,那熟悉的声音和态度他怎么会不认识,除了从小到大护他最凶的云颜,还能有谁?! 愣了半晌,云容却如同发了狠般,一把将云颜往包围圈外面推去,“我的事不要你管!” 云颜正在与人交手,没防备被推了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朝一个护卫的刀下倒去,云容想要拉回云颜已经来不及了。 “姐!” 云颜听到这声姐,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一道破空而出的白绸已经缠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一旁,入目却是元卿气急败坏的脸,“你笑这么荡漾做什么?!都要做人家刀下亡魂了没看见啊!” 云颜见是元卿,嘴角抿了抿,才艰难开口道,“卿卿,你救救他,我知道你可以。” 云颜一向无法无天,几乎将元卿的药谷弄得鸡飞狗跳,甚少说过软话,更不要说是求人这种差事了,元卿心中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可奈何,将云颜带到院外一处安全的地方,元卿再三警告道,“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便将你弟弟带出来,若是你不顾之前替人背黑锅受的伤,我便在你弟弟的尸体上补两刀!” 云颜知道元卿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虚弱地笑笑道,“我一定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元卿最后白她一眼,便反身跳回院中。 此时云容已经被人团团围起来,身上的血洞大大小小地已经布满了,元卿杀出一条路来到了云容身边,低声询问道,“还能坚持吗?” 云容咬了咬牙,“能!” 元卿牵住云容的一条胳膊,用力一甩,便将云容朝人数最少地方向甩过去,“自己杀出去,剩下的我替你解决!” 这时候可不是上演什么讲义气和道义的时候,云容顺势而为,很快抓住一个小缺口,从院墙上面翻了过去。 跑了一个,剩下的兵力自然全部对准了元卿,元卿丝毫不乱,只一条鞭子,便让四周的人丝毫近不了身。 直到打晕了最后一个人,元卿才停下来打算缓口气,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没有说话的俪扬却开口了,“你今晚上留我那么久,便是为了帮助云容进入俪府杀俪嬢?!” 元卿喘匀了气,方才立直身体慢条斯理地道,“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只可惜那小子脓包了些,人也没杀成,自己还差点搭进去。” “你为何要帮他?” “什么为何?”元卿笑笑,“我不是说过,我做事全凭眼缘?” “这么说,他合你的眼缘了?” 不知怎么的,元卿总觉得俪扬的这句话里面带着杀意,敛下心神,元卿淡淡道,“他自然是不合我眼缘的,只是如今你不能动他,至少不能当着我的面动他。”不然云颜那老妖精还不生剥了她?! 俪扬却明显误会了元卿的意思,想起刚才眼前的人拼了命也要将云容送出去的景象,只觉得心口一股浊气袭上来,“反正,无论如何,你就是要与我做对了?” “暂时好像是的。” “那便看看,到底是你的武功厉害,还是我养的护卫厉害!”俪扬打定主意要挫挫元卿的锐气,很快朝身后下令道,“活捉她!若是完成不了,便都不用活了!” 话语刚落,又一群护卫从俪扬身后冲了出来,朝元卿而来。 元卿皱眉,像听到了什么好玩地事情一般,“你要抓我,我还留在这里等着你抓吗?”说完元卿便打算从旁边的围墙跳出去,却听一声“咻”的声响,却有数十支箭不知道从何处朝她射来,阻断了她的动作。 被逼的退回院中,元卿皱眉看向朝自己冲上来的人,开始后悔自己出门出的匆忙,未曾叫上清味一起跟着,现在麻烦了。 交上手,元卿便感觉出来这些人武功不俗,该是经过了严格系统地训练而来的,整齐划一,配合默契,若是放在战场上,该是不错的力量。 想归想,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对付。元卿专心对付着护卫,却没察觉俪扬从身后人手中接过了一把弓箭,瞄准了她的胳膊。 没错,是胳膊。 俪扬不想让元卿死,他要她臣服,要她站在他的身边。 有这么一个美貌而且有几分聪明的人在他身边,方才配的起他。 若是不是他的,他便想办法将她变成他的,若是不肯屈服,他也有上千种办法让她臣服。对她,他势在必得,早晚他要将她所有的利爪全部套起来,仅供他一人欣赏。 正厮杀地激烈,元卿便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流直冲自己而来,一扭身,果然见一支箭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且躲闪已经来不及,正在愣神,一股力量突然将她扑倒在地。 后颈摔得生疼,元卿的声音却很欣喜,“宝贝?!” 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