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独自一人喝得酩汀大醉,她身形有些微晃地走在大街上。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街上人影变得稀少起来。白竹有些头晕目眩,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安身。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她停了下来,转头四下看了看,这地方似有些面熟,尤其是面前这条偏僻的小巷子,她仿佛曾经来过。 她想也没想,抬腿便往前走去。 小巷子并不是很深,走了十几步便看到旁边有一家店铺,门口挂着一面茶旗。白竹停住脚步,仔细地辨认着匾额上的字。 “慕。。。呃!南春。”她打着酒嗝,含糊不清地咕哝道,“这不是那个有茉莉香片的茶庄么!我上次竟没注意这茶庄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呃!名字。” 此时蓝田玉勾人心魄的笑容又钻入她的脑海,白竹刚被烈酒麻醉的心又撕心裂肺地疼起来。她一步踏上门口的石阶,上前用力地猛拍店门,仿佛这样才能将胸口的疼痛发泄出来。 过了一会,只听门里面传出一个小伙计的声音,“客官,今日小店打烊了,客官要买茶,明日再来吧!” 白竹皱眉怒喝道,“我便是要今日买茶,你再不开门,呃!本大王立便时拆了你的屋顶!” 小伙计在里面吓得不敢做声了。过了一小会,门被打开一条小缝,露出来半张脸。白竹皱了一下眉,一把把门推开,那个小伙计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白竹站在屋子正中,环顾了一下四周,醉醺醺地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茶,呃!都给我拿出来!” 那个小伙计唯唯诺诺地答应了,转身向茶柜后面跑去。 过了一小会,茶柜后面转出来一个瘦高的身影,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衫,生得一副好看的面孔,只是面色苍白,眼神忧郁,正是上次诗社夺首的才子慕言瑾。 慕言瑾停住脚步,注视着白竹,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想要什么茶?”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面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正是上次帮蓝田玉出手的那个姑娘。上次听到她的声音便觉得熟悉,很有可能诗社上跟随蓝田玉的那个书童就是她乔装打扮而成。 白竹转头看向他,忽然笑了起来,看得慕言瑾微微一愣。只见白竹晃晃悠悠地朝他走过来,说道,“我要。。。”身子突然往下一缩,便倒了下去。 快要落地的瞬间,慕言瑾一把将她抱住,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那个小伙计紧张地在一旁问道,“少爷,她没事吧?” 慕言瑾摇摇头,只说了一句,“喝多了。”说着他一下子将她抱起来,往内室走去。 白竹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嘴里仍自咕哝着,“酒呢?我要喝女儿红!” 这时她被一只手臂托住肩膀扶了起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来,把醒酒汤喝了。” 她感到嘴唇触碰到了一件凉凉的东西,像是一只瓷碗,她口干舌燥,便猛力吞了一口。突然她眉头都皱了起来,闭着眼睛喊道,“小二!让你上酒,你拿什么刷锅水糊弄本大王!” 一声叹息传入耳内,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若不喝这醒酒汤,明早起来便会头痛欲裂。还是喝了吧。”说着又把碗凑到她嘴边。 白竹将头转向一边,咕哝道,“你少来管我!我知道,你从未喜欢过我!”她说着竟有清泪从腮边流下来。 慕言瑾皱了皱眉,将她放下,端着碗转身走进旁边一道房门。 待他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手里依旧端着那个瓷碗,他重又将白竹扶起来,说道,“酒来了。” 白竹听了,想要睁开眼,无奈醉酒太过厉害,她只咕哝道,“酒?我要喝酒!”说着就着慕言瑾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还未喝完,她的头一歪,身子倚在慕言瑾身上不动了。 慕言瑾低头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从旁边拿过一个汤匙,一口一口将那碗里的汤药喂到已经不省人事的白竹嘴里。 第二日一早,天已大亮,白竹被“窠窠”的捣药声吵醒。她睁开双眼,蓦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立时警觉地坐了起来。 这是一件陈设素雅的居室,床帐、帘幕、寝被皆是浅灰色,一看便是男子居所,她心下一惊,立即翻身下床。她突然想起昨日从桐和堂出来后,在一家酒馆喝得大醉,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此刻她却耳清目明,丝毫没有宿醉后的头痛欲裂。她奇怪地摸了摸脑袋,循着捣药声往旁边的门内走去。 这是一间药室,屋子里到处堆满了药材,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衫的瘦高身影在里面忙碌着。听到她的声音,他回过头来,面色清冷,问道,“醒了?” 白竹见到他的面孔有一丝恍惚,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她皱眉沉思,只听那个男子说道,“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 白竹听了一愣,他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得来这里的?” 那男子仍旧低头捣药,头也不抬地说道,“这里是慕南春。姑娘昨日夜间造访,说要买茶,结果进门来还没说两句话,便不省人事了。” 白竹听了脸上露出羞愧之色,说道,“本大王昨日喝多了,多有得罪。承蒙公子照顾,改日公子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需到凌风寨找白竹即可。” 捣药声戛然而止,那男子抬起清冷的面孔,问道,“你是凌风寨九大王白竹?” 白竹说道,“正是本大王。” 那名男子低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与众不同。” 白竹没听清他的话语,问道,“公子说什么?” 那名男子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久闻九大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竹听了竟微微一笑,说道,“公子怎么称呼?” 那名男子答道,“在下姓慕,九大王能记起来更好,记不起来就算了。” 白竹听了微微一愣,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你是诗社里的才子慕言瑾!” 慕言瑾听了面露一丝微笑,却仍旧让人觉得清清冷冷的,只听他淡淡地说道,“九大王能记起在下,荣幸之至。” 白竹又问道,“这慕南春,是你家的吗?” 慕言瑾答道,“家父在世时,开了这么个茶庄。” “你既开茶庄,为何又弄这些药材在这里?” 慕言瑾眼眸黯淡了一下,他轻声说道,“在下自幼身体欠佳,每日都要服药调理。” 白竹听了有些愣怔,难怪见他面色清冷,略显苍白,眼神中又时常带着怅然若失的神色,她突然对他心生同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我此次酒醒和以往不同,醒来后头脑清醒,不涨不痛,可是昨日公子给我服了什么汤药?” 慕言瑾说道,“只是普通的醒酒汤而已。”说着他似漫不经心地抬眼看着她,问道,“只不知九大王因何事伤感,喝这许多酒?” 白竹听了低下头,并不答话。沉默了半晌,她抬起头来说道,“昨日多扰了慕公子,本大王记在心里了,日后定当报答。先告辞了。”说罢,她一转身,轻快地迈出了屋门,从茶庄正堂里走了出去。 屋内,慕南春的伙计阿春慢慢地凑到慕言瑾的身侧,轻声说道,“少爷,那宣大夫说了,少爷的病,最忌动情,少爷可勿要对刚才那位。。。” “别说了。我岂会对她动情。”捣药声停了半晌,又慢慢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