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清晰的感觉到殷缘的手还在轻颤,他心口憋闷得钝痛,“你刚才干什么了?” “先别管这个,我们得找一个人。” “什么别管,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找。”严厉板起脸来。 殷缘暗说麻烦,只得简单道:“不过是些推演的术法,消耗精神罢了。” 为了让自己的说话显得更加可信,他还揉揉自己眉心,往严厉肩上靠了过去。 严厉被这话一赌,倒也再质问不起来,只是隐隐的担忧并未放下。 “要找何人?”墨锋睁开眼睛插话问道。 “严厉被襄夫人送走时,襄夫人和苏巍两败俱伤,但接下来发生何事只有那个人知道,就是天虹剑门的晚归弟子。” 殷缘的预知能力将这名弟子的面容牢牢印在他脑中,使用久远前的古术封印弟子灵识的人也正是襄夫人。 墨锋心思灵敏头脑转得极快,“我曾见过此人,当时我与门主将他暂时安排在天虹剑门的空房内,等肃清所有傀者之后再来,他却已失踪……” “师父你确定云门主是与你一同到场的?”殷缘质疑道。 墨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云袖清早他许久只身前往,当时墨锋未作他想,以为只是云袖清担心天虹剑门所以率先过去,现在想来怕是并不单纯。 “那弟子的确应该还活着。”墨锋嗓音略微嘶哑,“如果门主趁乱将他带走,就算是我也难以察觉,而且他身上必然有门主想要的信息,同时他也是唯一目睹这场阴谋全过程的证人,门主不杀他,你我便有机会知晓真相。” 殷缘枕着严厉肩膀抬眼,这个角度让他觉得脖颈发酸,火光把严厉的脸映的通红,眼窝深邃覆着阴影,殷缘看出他积压了不少情绪,总是坦荡率直的眼神深邃起来,盯着火堆一声不吭。 “严厉。” “嗯?” “娘真是个厉害人物。” “说得对,我现在特别佩服她。” “等这些事都做完了,不如隐居吧?” “回霸刀寨?”严厉忽然笑了一声。 “寨主军师什么的,也不错,如果能回去的话。”殷缘想想,缩了缩脖子裹紧衣裳。 墨锋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沧山雪的剑柄,他表现出明显情绪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绷着脸冷淡漠然。 “看好他。”墨锋忽然提剑起身,给严厉留了一句便往洞外走。 “前辈干什么去?”严厉压低了声音,不想吵醒身边已经睡熟的殷缘。 “之前发出求援的纸鹤被人拆开了。”墨锋解释道。 “云袖清都投靠敌营了,求哪的援?” “剑门副门主华岚,我信任他。”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严厉仍不放心,暗说你之前也信任云袖清来着。 不过前辈的面子还是要给。 天幕在警惕中渐渐褪色,东方吐白,山林间第一声鸟鸣昭示着清晨的来临。 殷缘脑子还有些迷糊,他翻了个身,脑门磕到冰凉的石头上,瞬间清醒。 入眼是已经熄灭许久的篝火,吹进洞来的山风清新凉爽。 殷缘揉揉鼻子坐起来,脑袋下垫着当枕头的衣裳,身上盖着的也是衣裳,他往洞口一看,抱着剑站姿笔挺的墨锋衣衫整齐。 “师父严厉呢?”殷缘打个哈欠,现在他这师父叫得非常顺口。 墨锋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殷缘仔细一看,光着膀子的严厉正蹲在树杈上捣鼓着什么。 墨锋的神态还有那么点微妙的嫌弃。 殷缘很快就看见严厉在做什么了,跳下树来的严厉手里捧着一个鸟窝,里面藏着四个脏兮兮的鸟蛋。 殷缘:…… “哈哈,我小时候经常掏鸟蛋烤着吃,后来有一次爬高了,掉下来差点摔断腿,被我师父一顿狠揍。”严厉毫不在意自曝童年糗事。 殷缘跟着乐,过去看这是什么鸟的蛋。 墨锋摇摇头,深感自己和这两人没有共同话题,他已经完全不想收徒弟了。 云袖清阻止这两人进御风剑门做得真对。 云袖清并不知道墨锋怎么想,此时他正忙着在琅环山布置阵法屏障,昨日来的修者有些连夜赶回自家门派告知消息,有些直接传书回去,想留在这蹭个前往万法深渊的大部队。 傀者的危险有目共睹,多一些人总是更好的。 “白师姐尚在剑门外,要通知她回来吗?”华岚担忧道。 一柄光华内敛的短剑被云袖清插在地里,他在已经止血结痂的手腕伤处用力按了一下,又挤出几滴血来淋在剑上。 “不用,若是联系得上,告诉她去万法深渊等我,剑门有你压阵相信可安若泰山。”云袖清抽了口气回答。 华岚同意,“如此也好,只是若玄门养精蓄锐二十年重出,不定又弄了什么旁门左道的东西,门主千万小心,安全为上。” 云袖清闻言浅笑,“那可不一定啦,要是我和傀者拼杀起来瞻前顾后,如何做得修真界众人表率。” 华岚顿感心中酸楚,自云袖清接下门主之位,凡事亲力亲为从未有过怨言,与那些修为精深四处云游的甩手掌柜相比,吃苦受累何止一点半点。 “门主真是……唉,云家为修真界牺牲至此,当真无以为报。” “云家向来不图回报,只愿国安民乐,天下靖平罢了。” 云袖清语气清淡,他手腕上的伤在灵力滋养下迅速愈合,仅剩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 “我以精血绕剑门布下十二道剑阵,就算魔修攻来也能撑上数日,好友一切便交托与你,我即刻带人前往万法深渊。”云袖清正色道,向华岚抱拳告辞。 华岚抿唇重重点头,“门主保重。” 同一时间,殷缘三人跋涉在不知名的树林里,他们还没碰到可以问路的人,殷缘建议他们低调行事,所以连御剑都没舍得用。 “师父你还撑得住吗?要不要歇歇?”殷缘注意到墨锋愈发苍白的脸色,刚开始走时他还尽量端着姿势,现在已经用剑撑地了。 墨锋摇摇头,比这更重的伤他也不是没受过,这坚毅的性子让他爬到副门主的位置,却不曾想差点死于门主之手。 这门主还是云家之人。 “殷缘。”墨锋低喘口气,横剑斩断拦在身前杂缠一处的枯枝。 “师父什么事?”殷缘一边用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边回。 “对于云袖清,你到底了解多少?” 殷缘一怔,他听出墨锋说这话时,多少有些困惑而又痛心的意味。 “我只能说,他和玄门关系匪浅。” “日前他……他想杀我,你们并不惊讶,还有他和你说话的语气,莫非你与玄门也关系匪浅?” “这恕我不能直言。”殷缘为难道,他说了就该被系统算剧透扣生命值了。 墨锋深深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倒是您,再和云袖清对上,您下得去手吗?” “我不会让他一错再错。”墨锋口吻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殷缘倒希望如此,云袖清要是能改邪归正,剧情就少点幺蛾子,现在他想想自己和严厉山崖上死决就不敢相信。 在前开路的墨锋忽然扬手示意两人停下脚步,一只拍打着翅膀的纸鹤从树冠上飘落下来,在墨锋身前稳稳停住。 “你们退后,先藏起来。”墨锋谨慎道,他接下纸鹤,灵识扫过,那确实是华岚留下的印记。 殷缘拽住严厉袖子,两人暂时往后撤了几步,刚好藏在一棵根系虬结的古树下,借着藤蔓隐匿踪迹。 不多时,一道流光从天际直扑而下,浅蓝长衫的青年掐诀收剑,仔细打量了墨锋一番,面露惊讶。 “墨兄怎的受了如此重伤?” 墨锋见来人正是收了自己求救信号的华岚,握剑的手一抖,身形竟有些摇摇欲坠。 “说来话长,此处离剑门多远?” 华岚赶紧过去扶住墨锋,“离剑门有些距离,但离万法深渊倒近,不过三四百里。” 墨锋想想也是,他们这匆忙的移形换影也挪不太远,他反手抓住华岚的胳膊急道:“听我说,万法深渊的结界已碎,玄门随时可能破封而出,云袖清不可信……咳咳!” “不可信?”华岚忽然奇怪的歪了下头,“云家家主不可信,这修真界还能信谁呢?” “……什么?”墨锋一时迟钝,愕然反问。 面前的“华岚”笑容温柔平和,五官像是蒙了层水雾一般开始模糊,渐渐组成一张熟悉的面孔,优雅俊俏,一派从容。 是那种看过就让人无端深信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