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道:“其实姨妈,我对那些人也不是很了解的,但是,或许那几个小兵说的也根本不是荛姐姐。我只是听到了,但是不是很真切,更不认识他们,所以,我还是希望荛姐姐能慎重一下,毕竟事关自己的幸福。” 曲姨妈只能点头,出了门才发现,李沁并没有给她一个真真切切的答案。但是,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模棱两可,所以,就只能尽量多去打听打听范文谦的事儿了。 送走了曲姨妈,两人就去街上帮忙了。 都在年里,摊子上还是一样的火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尤其是小孩子,手里拿着一两个铜板,也能花上许久。 当然,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各色的糖葫芦了,经过两天,街上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糖葫芦,有夹核桃的,有夹松子的,也有夹大枣、葡萄干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夹不到的,但是最火爆的,还要数最原始的葛老大这里。 李沁没想到,前脚她才挑拨了范文谦的话,立刻就在葛老大这里遇见了。 范文谦又带了一拨子人过来,各色小吃点了一大堆,走的时候还带回去不少。尤其是那糖花生,几乎全都给包下来了,甚至还和葛老大商量着,隔个两三天,就给他准备个两斤,他要过来拿。 不知怎么的,再看到范文谦,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当然,这会儿的她,也还是看不出来这个男人有多渣。只是,她看不到,希望秦荛能看到吧。 正月初七是人日。北方的规矩,这天天要是晴好的话,小孩儿(未婚的)是要吃面条的。人命脆弱,说是吃面条能把孩子的腿拴住,避免早夭。当然这天如果是阴天的话,就要正常吃了。 不过今年年后的天儿一直不错,全都是大晴天不说,天也一天比一天暖和。 收了摊之后,李沁就直接和于斐回了家。于斐和面,她则做卤子。 于斐手有劲儿,可以把面和的稍微干一点,这样揉出的面就会硬一些,煮出的面条就会更加劲道。 于斐和好的面果然很硬,李沁都快擀不动了。于斐接过擀面杖,呼哧呼哧的敢着。擀成大面饼之后,李沁把两边分别向中间卷,汇到中间之后,把面反过来,光滑的一面朝上,然后就细细的切了起来。等全部切好之后,拿根筷子往两个小卷中间一挑、一提,所有的面就都开了。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李沁直接把面下锅,等面飘起来,就立刻捞了出来,稍稍过了一下冷水,就立刻装碗、淋卤子。 李沁做的卤子比较简单,酸菜丸子汤的,往面上一浇,就正好了。 李沁满满的吃了一大碗,于斐也吃了两碗。可是看着陶盆里还剩下了差不多半碗,于斐立刻推到了李沁这边。 李沁向来饭量不太大,虽然比同龄人吃的多,可是相对于斐,总是少的,每天能到他的三分之一就不错了。所以今儿这面她自己就留了一碗,剩下都是打算给于斐的。结果于斐就是不吃,一直往她这边推。 “你两碗吃不饱的,而且也没什么菜,你快些吃了吧!”李沁给推了回去。 “你吃了吧,我不想你离开。” 这莫名其妙的话,当场就让李沁愣住了。离开?谁说要离开了? 可是看于斐的眼睛,明明里面就透着浓浓的哀伤,还有、不舍? “我、去哪儿?”李沁试探着问道,随即想到了自己白天和秦荛的谈话,“你是想到荛姐姐说的话了?”见于斐目光有些松动,就接着道,“于斐,这事儿既然荛姐姐提到了,我也实话和你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这是我的家,是我们共同努力创造的小家,我怎么会想走呢?” 于斐动了动嘴唇,大概想说什么,可又没说,把头低下了。 李沁隔着碗筷,拉住他的手。 “我八岁以后就没有过家人了。我从京城一路到这青山镇,吃了那么多苦,无非就是想有一个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家人。现在我觉得我已经有了,我为什么还要走呢?而且你白天也听到我和荛姐姐说的话了,我真没想过要离开你。” 于斐紧紧的反握着她,又慢慢抬起了头,颇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李沁笑着,“你有什么,都会给我的。我也一样。” 于斐咬着唇,又低下了头,在李沁看不见的阴影下,咽了口口水,然后把手松开,又去推那面条,“你吃了吧。” 李沁笑了出来,“我吃的已经七八分饱了,你若是没吃饱,就吃了。要是吃饱了,咱就都不吃了,省着吃多了睡不着,好么?” 于斐依旧执着着,“还是你吃。” 李沁不知道于斐坚持什么。不过还是有些无奈的笑笑,“那好,咱们一人一半?” 于斐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吃着。吃一口,还瞄着李沁,看她有没有吃。 李沁更觉得异样了,“怎么这样看我?” 于斐这才笑了出来,“吃了面条,就拴住了。你要多吃。” 李沁的心一颤,于斐还是不放心,怕她走吧?所以要用初七日的面条把她拴住—— 李沁的嗓子有些哽得慌,艰难地咽了下去,才开口道:“那、我多吃!” 于斐这样单纯,她唯有用更单纯的行动来向他表示。于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李沁越吃,越觉得前世的自己可笑的紧。她渴望人对她好,却把这个对她最好的人抛下了;她渴望别人对她足够单纯,却又把这个最为单纯的人弄得遍体鳞伤,最后丢掉性命!真是可笑、可恶!所以,她今生无论如何也要对他好。甚至,他只要对她好一分,她便要回三分。若他能待她五分,她就更会全心全意。而如今,他对她已满分了,她给他吃颗定心丸,又有何不可呢?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了。正月十五闹花灯,李沁这还是第一次在镇上过十五,以前不管是做闺阁小姐,还是做奴婢,她都是在一府之地过。后来还在胡家过过,倒还是第一次在镇上,像一个普通老百姓那样过。 早上起来,两个人开始滚元宵、包汤圆。 李沁在南方,习惯包汤圆吃,于斐所在的北方,则习惯吃元宵。 汤圆是用糯米粉包的,糯米粉兑了温水揉成面团,搓成条后拿刀切成剂子,然后用手焐热些之后,双手对压,形成面片,把里面放上豆沙馅料或者黑芝麻馅料,用虎口把面片收紧,再搓成小球就可以了。 元宵比汤圆制作起来要稍微难一些。同样的馅料,李沁给兑到了一起,又加了点擀碎的花生仁、瓜子仁、蜂蜜和猪油拌匀了,用擀面杖在木托盘上擀平,在做汤圆之前,就把它们拿到外面去冻。等包完了汤圆,又把已经冻得稍微硬实一些的馅料拿了回来,用刀切成了一个个小方块,然后放到笊篱上一些,迅速地隔着笊篱过一下凉水,然后倒进盛着厚厚糯米粉的陶盆里,盖上盖子,摇晃盆,让它们不停地在里面滚。等滚的差不多了,打开盖子,把它们再搂进笊篱里,迅速再过一下水,再倒进陶盆里滚。如此往复,差不多五次之后,就成了大大的糯米团子,也就是元宵了。 汤圆讲究煮,而元宵则可以煮、可以蒸、可以炸,吃的方式很是多样。相较之下,汤圆更加顺滑,元宵更加软糯,各有千秋。 李沁把元宵分成了两份,一份放在帘子上蒸,另一份则在小锅这边烧了热油炸。 于斐在旁边给李沁架着火,眼瞧着一个个胖胖的元宵进了油锅之后,没一会儿就变成浅黄,然后金黄,体积也大了很多。盛出来之后,放在盘子里,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子香甜。 等这边的元宵都炸完了,大锅里蒸的元宵也差不多了。蒸好的元宵更加白胖,看着就很软和。 因为只蒸了元宵,所以锅里的水还是很干净,而且也是开着的,李沁就近就把汤圆都倒了进去,稍微用笊篱推了推,不一会儿,里面的汤圆就都浮了上来。 李沁包的汤圆大,也很多,大约有四五十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也吃不完,李沁就让于斐趁早给葛家送去一些。北方都是元宵,汤圆应该算个稀罕物的。 等于斐回来,李沁这边也收拾好了桌子。 汤圆属于甜食,李沁又在水里加了些白糖,吃起来当真是香甜软糯、顺滑无比。 于斐还是第一次吃汤圆,差不多吃了两大碗,将近二十个。然后又吃了一些蒸的、炸的元宵,一顿早饭,吃得他满足极了。 不过,还没收拾完碗筷,葛老大就跑了过来,直嚷嚷着这个汤圆太好吃,想趁着今天十五多做点卖。 这倒没有什么,汤圆好做,关键是馅料不好做。汤圆最经典的就是黑芝麻馅儿,可是黑芝麻现磨的话又很耽误时间。今儿葛老大还得出摊儿,要是再磨黑芝麻馅儿、再包,就指不定要什么时候了,到时候能不能来得及卖,也是未知之数。关键是要是做了汤圆,就势必要耽搁摊儿上的其他生意。要是因为做这一样东西,弄得其他生意耽搁了,就得不偿失了。而且,从初五开市到十五,也就这一天能从早到晚的摆摊,人也是最多的时候。要是在这时候耽误了惯常卖的东西,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李沁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一说,葛老大也便明白了,但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直说要是提前几天,能备下些就好了。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啊!今年咱们摊位上的吃的都是大家感觉很新鲜的,又有了之前这十天的铺垫,我们摊位只会火到爆满,根本不需要再用汤圆来拉客人。可是到了明年,这一年的时间势必有很多人会学到咱们的一些东西,咱们为了吸引客人,就必须拿出一点新东西了,那么,汤圆就很必要了。” “也是,咱现在买卖火爆的,根本就不愁没人来。也成,那咱们就等明年!” 十五的晚上,不光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街上也挂满了花灯。十四的下午镇上的商家和官府就开始挂花灯了,到了十五的晚上,加上明媚的月光,整个镇上都亮堂堂的。 街上,有打杂耍的、有演皮影戏的、有踩高跷扭秧歌的,还有卖各种吃的的,热闹极了。 趁着人少的功夫,葛大婶让几个小的先出去玩玩看看,等街上人多起来的时候,大家就都回来帮忙了。 等着收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戌时了。 大家鲜少这么熬夜,所以到了家,几乎都是很快睡着了。 过了十五,年味儿就淡了,最明显的,就是街上消费的人没有十五之前多了。大家的生活慢慢步入了正轨,摊位上的客流量也就慢慢固定了下来。 差不多三四天,每天都能有个三四百人光顾,相较于其他小摊,也还是不错的了。 正月二十三是胡翠儿成亲的日子,所以胡家是要在二十二办的,那么,二十一差不多就要张罗切菜之类的了。而于斐他们两个也打算好,二十这天就回去,看看有什么可帮的。 但是,不等她们来找,十九这天,就有人不请自来了。 这两天摊位上不是很忙,所以李沁也就中午那段儿过去,其余时候,要是有时间了,也会去帮帮忙。 十九这天早上,李沁本打算洗洗衣服的,二十就回胡家了,总要换洗一下才行。哪知这衣服才洗了一半,胡锦儿就找来了。 胡锦儿的模样,李沁愈发不敢认了。这会儿,大概是杨氏给她收拾过了,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没一个小姑娘的可爱模样,反倒头发披散着,头顶分了一块出来,绾了个小髻,上面还簪着两朵小花。这也罢了,偏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衣裳,头上又簪着红花,再加上她穿的短衣,这一身就多少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