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夏朴带夏兔去周绮家做客。 车窗外的风吹得额前的刘海飘来飘去,阳光的照耀下,女孩的头发是又细又软的金色。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掏出口袋里那条被拽坏的脚链。看一眼,然后赶忙抿紧嘴憋住偷笑。 “怎么了兔兔?”夏朴好奇地发问。 夏兔藏起脚链,缩着脖子回了一句:“没什么。” 转向车外的目光里,还残存尚未淡去的笑意,她分明是开心得不行。 “笑什么都不能跟爸爸说啊?” 夏朴早就看到了脚链,心里有些醋:“啧啧,小孩果然喜欢跟比自己大的小朋友玩……” “对了爸爸!” 夏兔注意他嘟囔什么,她想着自己的事。 “阿姨的弟弟,我也可以叫他叔叔吗?” “叔叔?”夏朴摸不着头脑地答:“按辈分来讲没错……但你周容哥哥才上高一,叫叔叔叫得太老了吧,还是哥哥比较亲切……” “嗯。”夏兔点点头。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再当礼貌的乖小孩一天,就可以回家了。 “阿姨好,叔叔好。” 问好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厅里的两人皆是一愣。 “啊、嗯,兔兔好,一大早就来找哥哥玩啦?” 周绮笑笑地上前,揽住女孩的肩将她带到屋里。 “可不是吗,刚在我车上,她看着周容昨天送她的脚链在那笑呢,平时不见我送她东西能有这待遇。”夏朴一边套上玄关的拖鞋,一边抱怨着。 夏兔努了努嘴,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爸爸想让自己喜欢眼前这两个人;并且,想让两人也感到她确实是喜欢他们的。 ——因为明显察觉了,爸爸期盼他们之间有这种“舒适”氛围。所以,她把解释的话咽了下去。 周容俯下身子,对夏兔说:“我带你去我房间,一会儿饭好了我们再下来。” …… 少年的卧室很整洁。 书桌上的文具摆放得角度考究,不必须使用的东西全被收到了柜子里。 面着过于空旷的房间,夏兔有些疑惑:他们在这儿能一起玩什么呢? “房里只有一张椅子,你坐床铺上吧。” 他替她抚平了被单,在她坐好之后,坐到了她的身旁。 “你的辫子很可爱,自己梳的吗?” 夏兔侧身避开周容伸过来摸她辫子的手,拘谨地应了声“嗯”。 他没有因为她的躲避降低热情。 “你不要坐得那么远啊……” 单手撑床,周容歪着脑袋瞥向她被长裤遮住的脚踝:“有戴我送你的脚链吗?我想看看。” 说着话,左手的指尖悄悄地触上她的裤子。 “对不起,没有戴。” 夏兔下意识地用手抱住自己的腿,那是一个自我防护的姿势。 “这样啊……” 迎着她微微蜷起的姿势,他抬手,帮她把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夏兔没防备地被碰到了。 高热的指腹贴上耳廓,缓慢地抚摸了一圈,它像极一种长满脚的爬虫。 “哈哈哈,兔兔受惊吓的样子真好玩,好像遇到敌人的兔子呢。” 耳边传来兴奋的低笑声。 ——很刺耳。 不论是昨天还是现在,这个人都让夏兔觉得非常奇怪。 他不断地想靠近她,说是“讨好”又不像,因为他的行为已经令她很不舒服了。 可夏兔没有选择夺门而出。 她一如既往地沉默,与进门时的沉默理由相同。 …… 与此同时,小白正在步行街的街头表演。 他站在那块晚上会有“悲伤情歌”表演的平地上。 因为没有吉他袋,他面前放的是夏兔的午餐袋。 头发用小兔子发圈扎得好好的,睡衣也特地选了他现有的最好看的;那首情歌他来听过很多次,早就会唱了。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小白站直直的,调子平平的。 买完菜回家的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受惊吓地拎着菜篮子疾步而走。 “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 颤音部分小白不是很熟练,只能靠上下摇头达到预期的效果。 骑自行车过去的母子看了他一眼,后座的儿子新奇地拍着儿童座椅喊叫:妈妈、妈妈,那里有一个笨蛋耶! 收到负面评价的小白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孤单的人那么多,快乐的没有几个,不要爱过了、错过了、留下了单身的我,肚子唱情歌……” 一阵冷风吹过。 “咕嘟——”被点名的肚子应答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表演完为什么没有钱? 看着空旷的街道,小白脑子里全是问号和感叹号。 他要是没有钱给夏兔买拴在身体上的东西,他就不能当“哥哥”了……那怎么行呢? ——夏兔说,表演是公开展示自己的特长,特长是你比别人做得更好的事。 ——那是他唱歌不够好吗? 小白聪明地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好吧,换比别人更好的事的话……他比夏兔好在哪里呢? 比夏兔吃得多、比夏兔吃得快、比夏兔不爱洗澡、比夏兔学东西快,比夏兔能忍痛。 ——前几个都不好表演,但比夏兔能忍痛…… “蹦!!!” 路过的上班族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 有那么一个白白软软的东西,在他经过时飞速弹起,接着闷闷一声落回水泥地。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投去目光,正好与躺地上的那人对上视线。 那人看看他,又看看自个儿前边的午餐袋,再看看他。 上班族咽了口口水,惊魂未定道:“你、你想干嘛……” “表演。”朴素平实的语调。 上班族愣了大概有那么十几二十秒,终于反应过来后骂了句:“卧槽。” 他掏出口袋里搭公车用的钢镚,扔了一个到空空的午餐袋里,而后朝地上的“表演者”竖了个大拇指。 …… 小白的心情很好。 屁股很痛,但是屁股痛夏兔会对他更好的。 而且,他有了一块钱。 揣着手心里的“荣誉徽章”,他屁股一扭一扭地踏进属于一元贵族的“一元店”。 一共花了五个多小时,把店里所有的东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看了一遍。 而后他郑重地决定,要给夏兔买那一个圆圆的环。 圆环上面有一只小兔子,粉红色的,在笑。 笑得很坏,夏兔似的。 夏兔喜欢兔子。 小白认为那是店里最好看的一只。 付钱时他高兴,店老板也高兴。 人家心想:逛了五个小时总算走了。最开始一直怀疑他是小偷盯了半天,最后已经崩溃地希望他快点下手,赶紧偷完离开。没想到还是正经顾客…… 小白摊开他胖胖的手掌,那里面有一个被他保护得很好的一元钱。 捂了那么久,它被捂得热乎乎的。 老板捏起它,扔进收银柜,发出“锵”地清脆一声。 那里还有很多的一元硬币,小白觉着自己好像能认出它,它是不一样的。 那个有温度的小圆片,能换回一个像夏兔的小圆环。 夏兔说,快乐会笑,难过会哭。 小白还没有很清楚地搞懂产生这两种情绪的分界线。 ——但他现在分明是想要笑的呢。 手心里残留着硬币留下的圆印儿。 小圆环代替了硬币的位置,被小白握在手心里。 他想夏兔会喜欢它的。 所以她收到时,会笑吗? “小白哥哥” 轻轻声模仿她叫他的语调,寒风中的小白眯着眼睛,蠢兮兮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