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靠衣妆,佛靠金装,古逍遥今日的妆扮确实让她和席间其它人的待遇相比又差了几分,她一手支起自己的脑袋,一手无趣的敲着桌子,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花生和凉透了的茶水,倒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而乌恩在一旁盘腿坐着,能来这地方他已算是享福,待遇怎么样他倒无所谓,便一边卷着烟叶一边听着一旁的小曲。两人的样子就像不属于这里,尴尬到没有人去注意,逍遥也不知道自己敲了多少下桌子,只觉得等待拍卖的时间,好长。 一声锣鼓敲响,倒是把逍遥从乌恩制造的烟雾中唤醒,她扇了扇面前的烟,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还不忘送给乌恩一个愤怒的眼神,乌恩咧嘴,在鞋底把烟杆敲了敲熄灭了草烟,和逍遥一起把目光注视到了上席。 不像天平的拍卖每次开拍之前还整点场过,只见一位紫衣老者缓缓上来,跪坐于主席之上,老者约莫者有快有七十,大有仙风道骨之势,他抬起手环顾四周,向在坐诸人行礼,在坐众人也都拱手回礼,逍遥一边学着大家的样子,一边打量着参会的拍者。坐最前排的三人,衣着最为华贵,如果没有猜错,身上的衣服不仅用的是平绸,还是天平城最好的织坊做出来的料子,而第二排仅坐了两人,一人身着黄衫,日初尚黄色,另一个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而第三排仅坐了一人,在逍遥的正前方,看背影像一个青年男子,最后一排除了古逍遥就是那个无礼的黑衣人了。所以二楼若大的堂面里,买家也仅为八人之多。 老者举起右手,主席右侧缓缓走上一位婀娜女子,她双手将一个玉椟呈上,放在了老者身边的桌上,又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老者打开玉椟,里面是装着一个黄金酒杯,杯高两寸,逍遥伸着脖子细细看到,那杯子上像缠绕了一层金纱,可是再一看这金纱完全是靠手工雕琢上去的,可是映着光亮折射出来的样子却如同丝绸做的杯子般。 老者又从怀里拿出一把折扇,拿扇子指了指杯子,然后啪的一声把扇子打在了手上,又伸出被打的那只手比了一个五字,接着一只手固定住扇骨另一只手拉开扇子,将扇子平推出去在扇面上又比了一个二字。全场除了扇子击手声,扇面开扇声,没有一丝杂音。 逍遥不知何意,看了看乌恩,乌恩瘪着嘴摇摇头。逍遥转身想问问身边之人,可是一席开外的地方只有那个穿黑衣的死鱼眼。逍遥只好无奈的拍拍前坐公子的肩膀,低声向前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初来阳河城行商,听说这有奇货拍卖,不过小弟实在看不明白这是唱哪出。” 前面的男子回首,却还真是个不到三十的公子,虽然样貌平平可是嘴角上的一颗肉痣还是长出了自己的特色,男子瞄了眼逍遥的衣衫:“你是替你家主人来拍货的?” 逍遥心里叹气想又是一个把自己当成小厮的人,于是压着气咬着牙说:“正是,我家主人有要事,遣我和马夫过来瞧瞧。” 公子压着声音悄悄说道:“这不像帝都,国都那样的贵族地界,阳河有鱼龙混杂,这来弦阳居的拍客买家,有商有贵,可是这贵族与商人共于一屋抢物却是有份的事,所以从拍卖到叫价,大家都不说话。”不出所言,坐下安静异常,拍客只是抬手以叫价。 逍遥若有领悟的点点头:“那这开扇折扇又是何意?” 那公子高举了一下手,叫了一价,又转身小声说:“这扇子指了物件再往手上一拍,比出的数字便是起价,打开扇面递出去,手比在扇面上的数字便是每次叫的价格。那五便是伍佰两起底,那二便二佰两叫价。” 逍遥拱拱手:“受教了。” 最后拍走金纱杯的是第二排的日初商人,金纱杯拍走后倒是又走了两位,怕本是向着这金纱杯而来,却只能败兴而归。此时堂内便只剩五位,那带面具的怪人,逍遥前面的公子,黑衣死鱼眼,还有第一排的左席的商人。 “公子,你是准备买什么的?”逍遥又点了点前面公子的背,悄悄问道。 那公子本是行商之人,想这小厮定然也是没见过世面,倒是也不介意费些唇舌:“买根羽毛。” “羽毛?” 那公子点点头,故做神秘的说:“这羽毛可漂亮的很,却非长在鸟儿身上。” “不长到鸟身上难道还长在鱼身上呀?”一旁听话的乌恩听着这事玄乎,也倾身问道。 公子看起身说话的乌恩也是一身怂样,心里倒是更加确定二人是来跑腿的小厮,心倒也宽起来“传说有一种叫螽的虫子,它长了鸟的羽毛,这毛可漂亮了,凤凰没人见过吧?”公子小呷了口茶“可这螽啊可是实打实的有,听说渝庆去年就进贡了一只螽羽给今上。若你们只是来给你东家探探,那剩下的人多半全是冲着这螽羽而来。” 话正说着,只见那婀娜女子再次上台,双手一上一下斜拿着一支羽毛,这羽毛通体金黄,羽片大如芭蕉,羽枝细若蚕丝,羽茎曲若弦月,可谓华丽之极。 逍遥熟读了《皇土游记》知道这华丽的羽毛虽然不凡,更不凡的是这羽毛竟然长到一只三寸长的虫上,简直是叹为观止,于是侧声对乌恩低声道:“这羽毛断了,可不知道这虫会不会死?若虫死了,这世上可是多一只螽羽少一只螽啊。” “东家担心这做什么?”乌恩见逍遥一脸想叫价的神色,立即把她的双手按在茶机:“咱们要行便天下的,切莫冲动。” 逍遥又狠狠的往乌恩的脚上一踩嘀咕道:“真是个扣门老头子。” 既然不拍,逍遥与乌恩只坐在角落静观其变,听了前面公子的讲解后,这次看紫衣老头的动作便清楚了很多,这螽羽起价一千两,喊价伍佰俩,确实比那金纱杯也贵了不少,不过留下的人也并不犹豫,叫卖的手势此起彼伏,简直就是一场没有声音的战争,逍遥心里快速的算计着,此时已经举到了二十一次,已经叫到了一万两之多,而坐她前方的公子已不在举手,现在叫价的只剩下了第一排的商贾与那戴面具的神秘人,此时逍遥也才发现,不远处的黑衣人居然一次也没有叫价,心想拽成那样原来也是一个来见市面。 最后螽羽已三万两的价格被那位带面具的男子购得,在他与紫衣老者击掌以示成交之时,堂内其它人也陆续起身,逍遥也连忙拉着乌恩急往门前走去,卡在黑衣人前面又故意放慢了脚步。 “让开。”黑衣人冷冷的说:“矮子。” 乌恩身高近六尺,这矮子自然不是说他,逍遥转身正想呵斥,才发现这黑衣人着实比自己高大半个脑袋,自己的眼睛正对着黑衣人的下巴。逍遥虽知江湖险恶,行事以低调为上,可是毕竟是侯府千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于是用力昂起下巴:“就你高,那么高怎么不上天?” 黑衣人无视掉她的趾高气扬,将逍遥往门边一推便抚刀往楼下走去。 本想跟上去的逍遥只觉得肩上一痛,竟然是乌恩托住了她,乌恩黑着脸,如临大敌的看着下楼的黑衣人幽幽说道:“这人咱们惹不起。” 逍遥打掉肩上的手,嘟嘴道:“坐这堂里都没敢叫价,有什么厉害的。” “他不是来买东西的,又何需叫价呢?” 虽然一身小厮的衣服,不过不影响逍遥开天字一号房,她叫人送上下平最上等的茶叶,倒入小杯之中慢慢品尝倒是为疲惫的今天送了一份惬意。而乌恩却一反常态,平日里只知道卷烟叶的他却磨起了他的刀。 “大叔,别磨了。”逍遥又添了一杯茶:“猫须春,下平的好茶,来试试。” 乌恩看了看手里那把磨了半天也不见光的刀,轻叹了一声放在边上,便往逍遥处走去,逍遥知道,乌恩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占便宜的机会。 “大叔,明天我还是得换身衣服。”逍遥掸了掸衣衫:“今天真是太受气了。” 乌恩轻笑:“东家,衣服还是别换,咱们打的可是江湖行商的名头,你若穿的锦衣玉袍的,要是被歹人注意上了,老头子可保不了你。”乌恩指了指门外的刀:“这刀砍草可以,砍人怕是不行了。” “你东家我可是二八少女,是要快意江湖仗义行商的,若这路途中遇到少年侠客,还可以携手江湖,”逍遥抚着额头:“可是我整日一副小厮模样,怎么快意江湖,怎么遇上我的少年侠客。” “东家,就拿今日拍卖来说吧,那金纱杯卖了两万两,那螽羽卖了三万两,”乌恩给自己又加了茶:“我们就一个马车,你不怕你快意江湖时这两三万两银子的东西被人抢去?” “那我请十个镖师,再买两辆马车不就得了。” 乌恩点点头:“反正咱们要走遍皇土也得有个十年半载,东家有钱又会做生意,东家随意请。” “”逍遥怎么不知乌恩有意提醒自己,虽然身上带着多年来积攒的三万两银票,可是这可不够十多年的费用,这钱早晚得自己赚的,而这镖师哪里又雇的起十年,逍遥想着又是一阵头痛:“大叔,你说怎么办?” 乌恩无奈的拍拍腿:“东家可还记得今天的黑衣人?” 那个死鱼眼可是让逍遥谨记于心的:“自然记得。” “如果她愿意给东家效力,那便抵的了十个镖师。” “大叔为什么这么说?” 乌恩又赶紧给自己满了茶,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这人不是中原人,是符西人。”他又看着逍遥认真说道:“她着黑衣配玄刀,在符西只有两种人这么打扮,一个是符王的亲卫黑凤卫,不过他们从来不离符君左右,那么她只有可能是第二种,那就是符西玄刀门的弟子了。” 逍遥又把乌恩面前的茶壶往自己面前推,手里还掂量了下,已不到半壶。不过乌恩现在说的倒是挺有意思,便没有在意这少了的半壶:“玄刀门是个什么?” “玄刀门本来跟亲卫黑凤有些渊源,不过后来和黑凤分了家,他们的功夫都不适合上战场,不过刺杀护卫倒是他们的强项,记得我今天说过她不是来买东西的吧?” 逍遥用力点点头。 乌恩接着说:“如果老头子没猜错,她一定是冲着今天拍卖的谁去的。”他又从逍遥面前拿过茶壶,自顾自的倒上:“怕这几日这阳河城便会有风声了。” 逍遥细细想了下乌恩说的道,如果今日那黑衣人真如乌恩所说一般厉害,那性子怪点也能理解,未来如果拿了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事估计也不会是那般的死鱼眼。 “大叔可知如何找到她?”逍遥相信自己如果能找到对方,凭自己这张利嘴一定能让黑衣刀客为自己效力。 乌恩摸了摸胡须,锁眉认真的看着逍遥的脸,把最后一杯茶一饮而尽,说了让逍遥终身难忘的三个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