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寻在凤神宫里找到了沐凤时,他正化成人形,十指在虚无中连连探入抓出什么,一个半透明的空白魂魄在他面前成型。 沉沉的暗金色竖瞳扫过那个魂魄,龙寻安静的站在一边,并未打扰好友的动作。 沐凤在龙寻到来时已经察觉到了,不过在龙寻并没有打扰他意思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开口。 这个魂魄的雕琢已经到了尾声。 和完全新生空白的灵魂不同,沐凤在塑造这个魂魄时,还在自己身周牵出几缕似断非断没有落脚处的因果线,将其放在了这魂魄上,并将自己的记忆也抓出一部分交于了他。 因果牵连拥有过去未来,记忆交付承载现在,这新生的魂魄已经算不得空白了,而是成为了某个人。 沐凤挥了挥手,半透明的魂魄消失在他面前,温和的俊美男人转过脸微笑着解释了一句:“我闲来无趣,便分了神识去世间玩耍,离去时有个孩子太过于伤怀……我有些不忍心,便打算给他点安慰。” 龙寻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在沐凤说话的功夫里,还未从苍云职业里退出的龙寻一言不发的拿起刀盾,在沐凤最后一个字落下的那一刻,他便一个撼地跳了过去。 苦苦压抑的杀意疯狂的叫嚣起来,无尽的黑暗随着他这一跳,从他身上扩散出去! 所有光明都被吸纳,死寂的,永恒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比黑洞更令人恐惧。 沐凤在龙寻对他拔刀的时候脸上不禁流露出诧异和茫然,而当这股黑气爆发出来时他的神色已经完全转成了震惊。 这种可怕的毁灭一切的负面情绪何等熟悉。 无尽金光自他身上散发,柔和温暖仿若阳光,刺破那些黑暗将其中面容冷厉,双眸暗沉已经见不到半点清明神光的男子裹挟住。 撼地落下,沐凤已经离开原地,化为金凤,如闪电般脱离了凤神宫,直往混沌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团黑漆漆仿若黑洞的东西,但凡靠近那层黑暗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会瞬间消失。 幸好一层金光牢牢包裹在外,并未让这层黑暗无尽的扩散而去。 有时候也会羡慕凡人,他们痛苦了,可以哭可以叫可以疯癫可以用一切的方法发泄。 但龙寻……他的力量是毁灭性的,他一旦发疯,造成的后果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所以即便痛苦得无法忍受,他也只能保持着清明,保持着理智,不去做什么不去说什么,所有意志力都用在忍受忍耐上。 忍耐!忍!忍!忍!忍忍!! 混沌之中,肆意爆发的刀芒追逐在那迅疾的金光之后,每一刀劈出去都会造成仿若开天辟地般的场景,但还未演化风火雷电,紧随其后涌来的黑暗又会将一切湮灭。 混沌中唯一聚集成团有规律的东西,就是那片天衍星宇。 一道金色一道银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了两层保护罩,将这颗在混沌中仿若一颗玻璃球的宇宙牢牢保护在里面,让它无法被那两个无上存在的争斗波及。 忍不住!不想再忍!不愿再忍! 忍得太痛了……太痛了…… 那片黑暗中,嘴角紧抿,绷直了面容的龙寻,双眸依然透不出半点光亮,他放任自己肆意沉浸在悲痛里,在混沌中他也可以这么做,没必要再去在意会造成什么后果。 对不起……沐,我好痛……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 他混沌的脑海里时而清明一瞬,看到被他追的狼狈的金凤偶尔会被刀芒劈中,羽毛断裂出去就会化为一团团金焰燃烧干净。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龙寻无法控制的去想,自己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 保护不了爱人…… 对好友发泄怒火…… 这样的他好糟糕。 蠢……愚蠢的要命。 知道沐凤会理解他,包容他,明白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的怒火对旁人爆发,造成的后果无法预料。 所以他来找沐凤。 必须要冷静下来……才可以找北宸报仇。 即便是无法抑制的在想……一切都毁掉算了……天衍世界怎样,小世界又怎样……其他人怎样,无辜又怎样……与他有什么关系。 任何人都可以去认为,力量强大就是真理,做什么都对,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也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是最强的,他可以任意处置世间一切。 那些东西,比蝼蚁还要渺小,比灰尘还要不起眼,他怎么就非要傻子一样小心翼翼的管顾着他们。 即便他已经在这样想了……但还是无法真的这么做。 太过于漫长的时间里,守护的本能深深刻入骨血,龙寻深深地厌弃这样的自己,可悲的嘲讽着自己,却还是找到了沐凤。 多可笑。 谁会感激你。 都在背后嘲笑你傻。 可笑……可笑…… …… 当刀芒渐渐消失在混沌之中后,那片连混沌都可以吞噬的黑暗慢慢消失,一身玄甲白须须的龙人立在那里,神色冷漠,眉宇间却藏着挥之不去的自嘲疲惫,深深倦怠沧桑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种灰暗的氛围中。 沐凤心疼的回头看看自己尾巴,华丽逶迤的长长尾羽,此刻不和谐的秃了中间一块,让他美丽金光闪闪的尾巴就这样开叉成了两股。 :3」∠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不愿意再让自己羽毛纷乱一点也不美的凤型荼毒自己眼睛,沐凤化为人形飞到龙寻身边,金色的眼睛满怀包容关切的暖意,轻声道:“阿寻……到底发生了什么,介意与我说说么?” 于是揍了好脾气的沐凤沙包一顿后,将多余的杀意宣泄后的龙寻沉默的跟随沐凤回了凤神宫。 沐凤静了片刻,见龙寻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试探道:“阿寻,那我自行探看可好?” 龙寻慢吞吞点了下头。 以往的龙寻虽然冷漠,但不至于这样一副厌世自闭的样子,沐凤不由有些担忧。 然而在看过龙寻没有设防摊开来的记忆始末,沐凤不由抬手捂住了额头,温润的眉宇微微皱起,沉思起来。 片刻后,重新梳理了自己记忆的沐凤抬起眼,轻声道:“阿寻,你要怎么做?” 仔仔细细一分一分将记忆理清之后,沐凤也不会再受北宸因果之力的影响,记忆的虚假被抛弃,显露出来的东西与龙寻给他看的记忆相互对应,沐凤的心里也少见的出现了怒火。 这样……当真是…… 这个人……坏掉了,从头到尾都坏了。 从未生过气的沐凤连骂人都不会,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坏字来形容对方。 何止是坏? 北宸所有一切,他的力量来源源自兄弟分享,他的修行之路全靠掠夺他人资源,他如今可成仙帝乃是谋杀兄弟性命。 他还不知足,意图炼化启的魂魄,也同时是他弟弟的魂魄,还曾对龙寻出手…… 这个人,野心之大,不择手段让人不由嗔目结舌不寒而栗。 “北宸当死。” 可是对方是仙帝,手下必将有很多人愿跟随与他出生入死。 沐凤这么问了,他要知道龙寻打算做到什么地步。 龙寻只是垂着眼帘,森然道:“阻我者死。” 太过于容忍只会让人遗忘他到底有多强,竟敢妄想着爬到他的头上去。 一次次面对分离的背后,来自于某个生灵的野心,终于令原本冷漠却意外有一颗白纸一样单纯温柔内心的龙神,真的变得冷酷起来。 …… 天衍大世界很久没这么混乱过。 那位北宸仙帝不知何故,竟惹得祖神龙寻亲自去往仙界,意图一刀劈了他。 而令人意外的是,北宸仙帝居然有能力扛得住龙寻一刀……虽然一刀之后他便肉身破碎,只留一缕残魂仓惶逃遁。 当时在场的仙人都感受得到,一股玄奥伟大的气息围绕在那抹残魂之上。 北宸逃了,他再次发动了自己的天赋,将自己这份坏的因果转嫁给了别人,并且捏造了自己早已离开仙界不知所踪不会被人找见的因果。 他如今的强大比以往更胜,这次逆转因果,即便龙寻沐凤都有所警惕,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蒙蔽了感知,更别提仙界之人。 当一日过后,前一天还沸腾流传的,北宸仙帝被龙神一刀砍得狼狈逃窜的传言,就变成了龙神杀了一个不知名小仙人的消息。 北宸这一次的力量绝大部分针对龙寻和沐凤两人,在他的力量衰退之前,龙寻沐凤两人以神识去找,是绝对找不到他的。 不过没有关系。 龙寻直接发布了龙神谕,诸神、登神殿、封仙殿、地府、各大星域……三界六道统统都接到了一个消息。 抓到北宸仙帝,死活不论! 窝藏不报,死!找不到人,死!找到人跑了,还是死! 在龙寻搜寻到了北宸曾逗留过的某片星域中,留下的渐渐没有因果之力庇护而暴露的气息,震怒的发现还真有仙人怀抱侥幸给北宸行了方便后…… 一场血腥的波及一片星域的大型屠杀,叫人明白了…… 当年屠灭天衍星宇九成生灵的龙神,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