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舱慢慢从黄沙地上方，上转到旁边的忘川河上。 离河水也就三四米高，何遇低头就看能看见水里清晰的人手人脸，他们冲着摩天轮上的人又叫又嚎，伸出双手要抓住人想将自己从河里拉起来。 鬼哭狼嚎的声音穿过玻璃，深秋突然落下的雨。 “小心点，人要是掉下去了，被会吃得一干二净。”老女鬼对何遇几人道。 何遇想打开窗户的手收了回来。 摩天轮越来越高，何遇能看到更阔更长的忘川河，她看到了一座横贯河面的大桥，桥头有一间小摊子，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给排队的鬼魂舀汤。 “鱼儿，那是孟婆吧，我可是第一次见。”陆燃兴奋道。 有鬼魂不愿意喝那碗汤，他冲上桥去，要跑到奈何桥那边，刚踏上桥不久，鬼魂的身体透过桥身，往河里沉。 鬼魂拼命地往桥对岸跑，无奈未到桥中心，他就已经沉入河中。 这一切对孟婆没有一点影响，她照旧发着她的汤，不管那鬼魂吃不吃。 “怨气重的鬼魂过不了奈何桥。”陆燃又看到了一个溺水的鬼魂。 年轻的女鬼笑道：“过去了有什么好，怨气太重是要先送到炼狱山去恶气的，那才叫生不如死。” 何遇发现女鬼笑的时候，还是挺漂亮的。 “你死的时候多大？”何遇问。 “十六。” “啊，都还没到女孩最好年华。” 老女鬼说，“为了个男人活活把自己熬死的。” 年轻的女鬼不语，她靠在窗边。 崔久贵道：“情之一字，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痴男怨女。” 老女鬼冷声道：“痴情男少，满地尽是负心汉。” 崔久贵见老女鬼看他的眼神似要吃了他一般，赶紧转过头去不看她。 陆燃的手指绕了几圈自己的长发，走到那老女鬼身边，问，“婆婆也是因为负心汉死的？” 老女鬼盯着陆燃的脸，“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留住男人。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世。” 陆燃笑道：“爱这世上一人，难道只能按男女分？爱的男人是负心汉，爱的女人就是痴情女。我看最好分为佛、人、狗、畜生不如。” 崔久贵问：“此言何解？” “那人救赎你，那人爱你，那人伤害你，那人毁灭你。爱谁的问题，与男女无关。” 陆燃说完，年轻的女鬼泪眼婆娑，说道：“那人既救赎了我，也爱我，伤害过我，也毁灭了我。你说，这该如何算？” 陆燃答不上来，她没有经历过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 “世事变化无偿，修行者，能从一只狗化为人身，也能从人升华为佛。”何遇说道，“人总会变的，爱一个人不是不变的。” 年轻女鬼嘤嘤哭了，“他变了罢，他变了。呜呜。” 老女鬼见不得年轻女鬼哭哭啼啼的样子，怒道：“不就一个负心男人，值得你哭上这几年？别哭了，可别忘了正事！” 何遇一听到“正事”二字，提防了起来，立刻通过联络器提醒陆燃，这两只女鬼出现在摩天轮上，似乎有目的。 何遇望向窗外，摩天轮已经离地几十米高。 女鬼收了眼泪，举起袖子抹了又抹，一双含泪美目悠悠看向崔久贵。 老女鬼一双鹰眼也直视着崔久贵。 何遇一看，这两女鬼之前说不喜欢和尚的话，恐怕是真的，看这样子是要对这和伤心下手。 要是在地上还好，此刻在空中，他们要是打起来，肯定会殃及池鱼。 何遇上前一步，挡住崔久贵，看向那年轻的女鬼，“小妹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阿宁。” “阿宁在黄泉路呆了很久吧。” “已经三年了。”说着，女鬼又要哭了。 “是不是在等什么人？”何遇问道，跟那老女鬼不同，阿宁对自己的心上人并没有那般绝望，她虽然伤心却还在期盼着什么，何遇猜测她可能会做出小女生恋爱时都会做的事情—— 奈何桥上等人归。 阿宁点点头，“他说他会来找我的。” 老女鬼冷笑，“到时候他肯定是与自己的妻子携手而来，人鬼殊途，他怎么可能还记得跟你的约定。” 阿宁猛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我死后化作怨鬼留在阳间，他亦没有嫌弃过我。” “他不嫌弃你，那些臭和尚要你魂飞魄散的时候，他为何不救你。” 阿宁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老女鬼一点也不心疼，她厉声道：“你就是以前我，我在这黄泉路、奈何桥前等了六十年，即便阳寿已尽我也不愿先过去。可我等到的是什么？他跟他那后娶的妻子一道过来，他还忘了我。” 老女鬼露出狠厉的表情，那个男人忘了他，但她不能忘记她为他受的苦，她把他和他妻子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这依旧不能解恨。 她要一直等在这黄泉路上，将他和他妻子的子子孙孙一个个彻底杀死，让他的子孙后辈无胎可投。 “我杀了他儿子儿媳，还有他早夭的孙子……哈哈哈，这就是负心汉应得的报应。” 当然，她要报复的，除了那个男人，还有和尚，当初将她逼进地狱里的和尚。 “阿宁，还等什么，他们是人，在这高空中，不是我们的对手。”老女鬼叫道，她的张开五指，朝崔久贵扑去。 阿宁也跟着扑了上去。 因着打斗，太空舱振动了一下。 老女鬼一个错身，一双鹰爪一样的枯手奔向何遇，她竟然不想放过旁边的两人。 何遇拿出木日青给她的噬魂散，洒向老女鬼，粉一沾身，老女鬼立刻发出疼痛难忍的叫声。 “婆婆。”阿宁转身过来支援。 何遇立刻躲开，阿宁跟那个和尚对上手不落下风，看上去可比老女鬼厉害多了。 陆燃也抓紧手中的噬魂散，就要对准阿宁洒去。 “阿宁，你不要被这个老女人骗了，她说的都是假话。”何遇的扬声道。 阿宁攻击的动作停下，陆燃也顺势把瓶口一收，能不用就不用，不能浪费。 “阿宁，你难道不想报仇吗？”受了伤的老女鬼，被崔久贵缠住，渐渐不支。 何遇冷笑，“阿宁，你难道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阎王派的修罗山，可不是什么真正的阴曹地府，她说的那个男人和妻子，还有他们的子子孙孙，怎么会到这条黄泉路上投胎。” 陆燃闻言，立刻接着道：“对啊对啊，这又不是真正的地狱，哪有那么巧，那一家人的魂魄都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