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澜垂着头,偷偷拿眼角瞥陶源,说:“我吃什么都行,你想吃什么?” 陶源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想了想,说:“吃火锅怎么样?” 宋飞澜眼睛一亮,大声答:“好!” 两人行到地下车库,陶源先将他送上车,又把轮椅折叠好塞进后备箱,才坐上驾驶位。宋飞澜好像一直很不安似的,脑袋靠着车窗,两眼瞟向窗外。陶源将车开出了库,才问他:“不开心吗?” 宋飞澜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敢相信这是我十一年以后会做的事……”他脸上的表情很失落:“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有个稳定的家庭,脱离我爸的庇荫,有能力奉养我妈……可是一觉醒来过了十一年,我发现自己一样也没做到。” 街边的灯影划过他的脸,宋飞澜的脸上明明灭灭闪过黯然,陶源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皮,温热的掌心把他的脸罩住。宋飞澜用鼻尖蹭了蹭,嘴巴在他的手底下蠕动,说:“陶大哥,你的手好大啊。” 他呼出的热气氤氲在陶源的手心,染得那片皮肤湿热热的,陶源忽然有些不自在,收回了手。宋飞澜的眼睛追过去,过了一会儿,忽然说:“陶大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跳槽,一直在我家公司?” 陶源被他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盯住,方向盘都抓不利索了,十七岁的宋飞澜太能勾引人了,陶源险些就要被他套住,沉默了半晌,才说:“世事无常,就像你不知道自己某天醒来会变成二十八岁,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只有汤底上了桌,你才能肯定我们今天的晚饭是火锅而不是驴肉火烧。到处都是不确定因素,比如路边这家麻辣香锅,就很可能左右你的决定……” “我确定要吃火锅,绝不吃驴肉火烧,也不吃麻辣香锅。”宋飞澜撇着嘴看他。 陶源又说:“万一火锅店没位置了呢?” 宋总想了想,说:“你没打电话订位吗?” “……”陶源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宋飞澜讨好地蹭到陶源身边,笑着碰碰他的手臂,小声说:“陶大哥,你生气了?” 陶源说:“在你眼里我很容易生气吗?” “不是。”宋飞澜高兴地露出一口白牙。 陶源在入库之前先停了车,到后备箱把轮椅抻开,扶着宋飞澜坐上去,推他到安全位置,才重新将车子倒进库里。 空中飘着雪花,陶源推着宋飞澜,从身后将大衣的帽子给他扣上。细碎的雪花落到宋飞澜手里,一瞬间就被暖化了,他笑着回头看陶源,陶源便弯腰将耳朵凑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宋飞澜笑着说。 二十八岁的老少年笑靥如花,竟勾得人挪不开眼。陶源五根手指头像吸星大|法一样捏住宋飞澜的头顶,叫他转过脸去。到火锅店门口,两个服务员迎上来,一起帮忙将宋飞澜的的轮椅抬进店里。 宋飞澜不老实,还要去撩闲,脑袋向后仰着看陶源。陶助理看着他光洁的脑门儿,手指忽然痒痒得狠,不由自主便抬手弹了一下,力道之大甚至发出嘣得一声响,像半熟的西瓜。 宋总嗷得一声,脑门上瞬间起了个大红印子,他捂着脑袋,有苦难言,哭丧着脸说:“你再打我一下连记忆都能恢复了!” 陶源笑着伸手去帮他揉,宋飞澜侧身不让他碰,叫嚣着:“你让我也弹一下。” 两人已经坐在餐桌旁,陶源不理他,服务员看着他们笑,说:“两位要点儿什么?” “两副脑花,我先补补。”宋飞澜说。 陶源笑着看菜单,没说话。服务员憋不住笑出声,一边记菜名一边说:“两位感情真好。” 陶源听到,耳尖又红了,掩饰似的翻了一页菜单,问:“你要什么锅底?” “我要红汤,你吃辣吗?” 陶源想了想说:“那要鸳鸯锅吧。” 两人点完菜,服务员收了菜单离开,宋飞澜又不安分起来,屁|股上像装了弹簧似的蹦着跳着要把脑门儿弹回去。陶源无法,只得起身半蹲到他跟前说:“弹吧。” 宋飞澜不过是撩闲,没想到陶源会纵容他,一时窘迫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伸过去摸了摸陶助理支棱棱扎手的圆寸,末了自以为很圆滑地说:“我舍不得弹你。” 陶源心底颤了一下,却知道他不过是有口无心,只有自己消化掉,抿了抿嘴,站起来又重重敲了一下宋飞澜的发顶。宋飞澜揉着脑袋说:“又打我。” 此时服务员正好端着锅底上来,油汪汪的半锅红油对着宋飞澜那面,菜品也陆续上齐。陶源趁着机会岔开话题,也叫宋飞澜堵上那张嘴,不要再胡言乱语。 锅底沸腾起来,陶源站起来往锅里烫菜,平光镜上沾了一层雾,宋飞澜叫他摘掉眼镜:“又不近视,为什么老戴着眼镜?” 雾气已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陶源不得不听从宋飞澜的建议:“有人说我眼睛里戾气太重,叫我平常上班时戴上眼镜遮一遮。” “谁说得?” “我师父。”陶源怕他追问,又自己补充了一句:“柔道师父。” “陶大哥你还练柔道呢!”宋飞澜盯着他。“真酷!”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gay能抵挡住一个鲜嫩小帅哥整日整日崇拜的目光?陶源呼了口气,把已经煮变色的羊肉捞进宋飞澜的碟子里,没有说话。 宋飞澜还要问他:“大哥,你打架是不是很厉害?” “专心吃饭。”陶源说了一句。 “哦。” 陶助理终于得到片刻解脱,解开了衬衣领上的两粒扣子,火锅店里热气环绕,他身体里热量大,吃了几分钟已经出了满头的汗,把胸前的衬衣都染湿|了。 宋飞澜看见,强忍住没说话。 待两人吃结账出了门,他被陶源推着轮椅,又故技重施仰头看着人,才解放天性终于张开嘴:“陶大哥,你胸肌好大啊!” “……”陶助理没戴眼镜,低头对上他的眼,宋飞澜一瞬间发现那里确实有戾气闪过似的,便听见陶源说:“口头的猥亵也算职场性|骚|扰。” “……”这下轮到宋飞澜无语了,他愣了一下,看到陶源的表情,发现对方不像是在看玩笑,赶紧解释:“我就是觉得你身材很好,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以后就不说了,对不起。” 陶源听到他的话,嘴上不自觉放缓了语气,说:“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了。” 宋飞澜上了车,一句话也不敢说了,靠着车门装作看风景。 陶源也不再主动开口,不能因为一时心软酿成大错,此时宋飞澜失忆了没关系,万一哪天他恢复记忆了呢?难道自己要去同一群女人抢人? 直到车子泊到宋飞澜公寓楼下,陶源没将车停进车库,直接到后备箱去拿轮椅准备推他上楼。宋飞澜坐在副驾上,低着头抿着嘴没动,半晌才委委屈屈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骚扰你,我……我就是一时嘴欠,对不起陶大哥,你别生气了。”他见陶源今晚不打算留宿的样子,生怕把人真的气走,只有小心翼翼地道歉,拽住陶源的衣摆,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 陶源看着他那样子,只觉得心里更痒,像有只小猫试探着伸出爪子挠痒痒似的,让人只想一口吻上去。陶助理克制了半晌,才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我没有生气。” 宋飞澜就是天生有这样的本事,就算他不开口,一双眼睛也要将人溺死。 陶源催他:“快出来吧,上楼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宋飞澜哭丧着脸,却没再坚持,松开手,自己一只脚跳着挪到了轮椅上。 陶源说:“你回家别再哭。” 宋飞澜垂着脑袋点点头,陶源把他送进家门便走了,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似的。 宋飞澜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央,半晌,还是哭了,一边抽泣一边骂自己:“你就是个讨厌鬼!就是没人愿意跟你在一起!一个人都没有!谁都不愿意!” 他正哭得涕泗横流,忽然门铃响了一下,宋飞澜还以为陶源又回来了,赶紧擦干了眼泪,怕被人看出来,转着轮椅去开门。 看见屋外的人,他又快哭出来了。“你谁啊?” “飞澜,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身材窈窕的姑娘身上还套着那件贴身连衣裙,踩着恨天高走进来。 宋飞澜扭头擦了一把鼻涕,眼眶还红着,勉强隔着一层朦胧的泪眼看她,问:“你有什么事吗?” 甄璃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有些心软了,脱了高跟鞋,弯腰去帮他拭泪。“小可怜,怎么哭成这样了?” 宋飞澜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更委屈了,不知怎么就被人抱进怀里哭起来,他哭了几秒钟,觉得脸上这触感不对,软|绵绵的,赶紧推着人往后仰脖子,一边推拒一边嚎:“大姐我不搞职场性|骚|扰!” “早八百年就被你骚扰过了,现在装什么蒜?”甄璃两条腿虚跨到宋飞澜身上坐着,两手扶着他身后的椅背,两只沉甸甸软|绵绵的乳|房凑过去,说:“你腿脚不方便,我来动还不行?” 宋飞澜两只手忽然被她抓|住,拽着就要往她胸上放,宋总尖叫一声,挣扎起来:“你干嘛?!卧|槽!强|暴啊!”他一边推拒,轮椅一边向后退,直到退到茶几边上卡住。 “今天要玩儿角色扮演吗?”甄璃说:“俊俏下属和女上司?” “你口味好重啊!”宋飞澜一只脚跳到地上,一边宁死不屈一边拿着电话按了快速拨号,那边陶源开着车刚到家门口,便听到他尖叫:“陶大哥,有妖怪要强|暴我!” 陶源只听到这么一句,之后手机便被啪嗒一声挂断了,再打已然拨不通,他手一抖赶紧挂上档重新往宋飞澜家开。 宋总被人抢过电话摔在地上吓了一跳,他从小就是个怂蛋,看着眼前这剽悍的女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你要实在想上……就来吧。” “你有病吧宋飞澜?!”甄璃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一个角色而已你至于吗?当时是你答应让我演武后的,现在连萧淑妃都没我的份儿了,之前陪你睡了那么长时间想白嫖啊?!出场车祸你脑子坏掉了吧?!” …… 陶源到宋飞澜公寓的时候,甄璃已经走了,只留下宋总一个人面对着四分五裂的手机,惨兮兮地坐在地上,一脸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