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水蓝的眸子猛地看向麦尔,清澈而锐利,透过他的眼睛直戳胸口。麦尔顿了顿,只见路西法下巴紧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不悦到了极点。想来也是,任谁的一片真心被人误解都会不悦,特别这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路西法语气很强硬,不容一点质疑。他道:“虽然我暂时答不出这个问题,但是我很清楚我对你不是欣赏,而是我爱你。” 他对麦尔的感情曾经有过一段迷茫时期,明明感情深得超越自己的傲慢,却一直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喜爱,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喜爱。 麦尔别开了眸子,心头不安分的突了突。他当然清楚路西法说的是真话,只不过他现在不需要真话,需要的是自由。他道:“陛下,你觉得什么是心悦?” 路西法放柔了眸子,唇角微微向上扬。他道:“心悦就是愿意为了他去做任何事。” 麦尔动了动眸子。他知道机会来了,所有的问话正是为了这个答案。他说:“如果你喜欢的人,要求你放弃反叛,你会愿意吗?” 路西法楞了楞,绷紧的下巴不由柔和起来。虽然他早知道麦尔是天使,可他从来没想过揭穿。他在等麦尔坦白,尽管这个想法很傻,一个处心积虑潜伏在魔界的天使,怎么会坦白? 可他还是选择了等待。选择等待,他至少每天能看着麦尔;但选择揭穿,他很有可能就彻底失去麦尔了。麦尔的背后是上帝的意志、米迦勒的推手,他输不起。 他淡笑道:“恶魔不会这么要求我,你是天使?” 麦尔点点头,“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吗?” 路西法笑了,笑得很温柔。他牵起麦尔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他道:“如果你想留在天界,我就陪你留在天界。如果你要堕落,我也会跟你堕落。” 麦尔呆住了,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路西法反叛是因为信仰,他不容许自己失去自由,把身心献给他不敬爱的上帝。为了爱情,真的连信仰也可以放弃吗? 他傻愣愣地看着路西法,面上的平静,心里却掀起了轩然。他不是想坦白,而是想借机把路西法的爱情观改造。可这样的路西法,他真的能改造吗? 他不禁问道:“陛下,你放弃堕落了?” 路西法笑了笑,“在哪里都是老婆奴,天界与魔界有什么差别?” 麦尔:“……”是谁你老婆? 路西法瞧着麦尔傻愣的模样,不由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你是米迦勒的下属?炽天使?” 麦尔与米迦勒的关系,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凭他的能力,他的确可以查出两人的关系,但他宁愿亲口听麦尔说,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他相信这就是真相。 思及此,他不禁苦笑一下。一向毫无畏惧的他,面对关于麦尔的事,也心甘成成为怯手怯脚的懦夫。哪怕麦尔是欺骗他,他也甘之如饴。 麦尔回过神来,老实回答:“不,我与米迦勒殿下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有一面之缘,两人过了一次招。” 现在他还不知道,正是这一次无意识的诚实,解决了他当前的危机,也给他今后造成了更大的危机。 闻此,路西法心中的大石终于高高放下了。在天界的确有一小部分天使,他们既不忠诚他也不忠诚米迦勒,满心忠诚的都是上帝,例如耶稣、拉斐尔。麦尔体内那一丝属于米迦勒的力量,也可以解释清楚了。 他轻笑道:“你是上帝的人?” 这一次麦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淡淡道:“我忠诚上帝。”这个答案绝不算欺骗路西法,谁对自己不忠诚? 路西法笑了,“我放弃我的军队,作为条件让上帝来我们主持婚礼,给你一个最荣耀的婚礼,好不好?” 麦尔:“……” 这个时候,麦尔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路西法是疯了吗?放弃军队说起来简单,可其中却充满了各样的危机。放弃军队等痛于放弃了手中势力,这让原来两股势均力敌的势力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等他的结局会是什么? 就算米迦勒不跟路西法计较以前种种,可他的下属们呢?路西法为了爱情,连自己保命本钱也不要了,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麦尔:“陛下,你知道放弃军队是意味什么吗?” 路西法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道:“我的军队是为了堕落做准备,既然我不准备堕落了,留着他们也没有多大的用。上帝派你魔界是忌惮我,我放弃军队,他的忌惮就消了,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回天界。” 麦尔急了,脱口道:“米迦勒呢?” 路西法一愣,转眼嘴角浮起笑意。他道:“你担心我?放心,我就算放弃了天界的军队,也不代表我软弱好欺。在魔界,我还是真正的魔王。我不在乎是否堕落,但我想你应该喜欢天界多于魔界,这就够了让我留在天界了。你的开心、我跟你在一起,这两点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麦尔看着路西法,一时间有些不忍。他看得出路西法很开心,为了跟他在一起,他愿意付出了沉重的妥协,甚至不在意堕落,可他清楚堕落于路西法是信仰、是自由。 放弃了自由与信仰,只为了换一个爱情?他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但作为当事人他真的被打动了。这份感情炙热得像一把火,又纯真得像小白兔,猝不及防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然而,他已经开了一个头,路西法也把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该放弃吗?麦尔陷入了犹豫,在不忍与理智之间徘徊,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不忍。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未来。他与路西法注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交织不在一起。他及时改造路西法的爱情观,于他、于路西法都有好处,路西法能换一个稳妥的爱人,他也能安心的脱身。 他道:“陛下,你说我的开心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可刚才到现在,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意愿……” 说到最后,麦尔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对于路西法却似雷鸣一般,重重敲打在胸膛。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双眸子闪动着不安的波光,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锅。 麦尔叹了一口气,“陛下,你说爱人的开心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为了爱人你愿意做任何的事。但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强迫我。你明明清楚我不愿意,可你还是这么做了,这就是你的喜欢吗?” 路西法慌乱地站起来,水花溅湿了他的衣袍。他别开头,惨白的嘴唇颤颤发抖。他想反驳麦尔,可喉咙里却溢不出一个字,一股无力感从胸膛油然而生。 麦尔继续道:“你限制我的行动,是害怕我的拒绝。高贵的你,是不允许这种拒绝。可是爱人之间是平等的,没有高贵与低贱。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我们只是一面之缘,可你却对我作出了轻佻的举止。那是喜欢吗?” 路西法回过头,水蓝色的眸子失了光彩。他道:“不,不一样,我对你不一样了。” 麦尔:“可你现在的行为与那时有什么差别?不顾我的意愿,占我的便宜。陛下,你喜欢的是我的皮囊,所以你敢肆无忌惮的汲取。但作为爱人,你喜欢的是他的灵魂,所以你给对方尊重与自由。我问你喜欢我什么?你说答不出。我想问一下陛下,你是真的答不出?还是把喜欢错意了?” 麦尔这一连串的话很有技巧,把路西法骨子里的霸道,硬生生曲解成了不喜欢。其实,路西法对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自然是发自肺腑,他的真心与他的行为也并不冲突。 至于是真心占上风,还是霸道占上风,关键看一个大前提,麦尔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若是麦尔跟他在一起,那自然真心占上风,他对麦尔怎么宠、怎么爱都会嫌不够;反之霸道占上风,千方百计也要把麦尔弄到手。 限制麦尔行动占点便宜算什么?若让他发现麦尔与其他男人暧昧不清,估计会丧心病狂地把两人灵魂相互绑定,同生共死。到时候,麦尔就真的什么自由都没有。他随便动一点小心思,路西法都一清二楚。 然而,现在的路西法对于感情一事,还是太嫩了一点。毕竟是第一次动心,对于麦尔这种见过太多猪跑的老手,他自然不堪一击。不过有一点,他有非常可怕的执着与坚持。 路西法沉下眸子,道:“我答不出是真的,我爱你也是真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坚信我是爱你的。” 麦尔动了动眸子,路西法越是爱他,越不容易被说动。所以这一结果,他也是早有预料的。不过,他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道:“陛下,我现在很不开心,你能帮我解除身上的魔法?” 路西法想都没有想,答道:“不行。” 若是麦尔说几句情意绵绵的话,他立马会帮麦尔接触魔法。可麦尔更加清楚,这种行为简直是玩命,欺骗气运之子的人会有好下场吗?没有! 说不定路西法借此发疯,直接用一个魔法让他怀孕;更甚两人记忆共享,任务、破坏者一下被路西法全部知道了,那他就不要想离开了。总之,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宁愿壮烈牺牲,也不要主动送死。 他不肯讨好路西法,路西法当然不愿意放了他。在霸道路西法的掌控下,他不会为了证明一件事实,就放弃了自己的绝对优势。麦尔解不开定身魔法,这就是他的优势。至于什么爱人开心最重要,滚驴子去!先把老婆抱回家再说。 麦尔转了转眸子,又开始忽悠路西法。他道:“陛下,你就算不愿意承认,可是一件件事实都摆在我们前面,你不爱我。也许你曾经也迷茫过,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直到有一天,你找了一个看似答案的答案,便把它认定了是答案。但这个答案不单单是源于我的感情,还有你的自信、解除迷惑的喜悦……它不纯粹,注定了它不是真正的答案。” 路西法微微一愣,眸子里闪动着惊骇。因为他的确曾困惑了一段时间才得到了这个答案,而这个所谓的答案正是他一个念头。 自他成年以后,从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然而这个问题却把他深深困惑住了。这对于一向自信满满的他,很不可思议。或许真如麦尔所说,因为太久得不到答案,一旦出现了一个看似的答案,便迅速把它认定答案,这是源于自信的作祟。 他垂下了眸子,心头强烈的否定这个思绪,却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反驳。他不由蹙起眉头,陷入了某一种迷茫与困惑。 “陛下,我不想否认你对我的感情,但请你冷静一下。爱人两个字很重,意味着两人要携手一生。我们相识还不到一年,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时间。用这么短暂的时间,去决定我们的一生……”麦尔顿了顿,又道:“或许你是喜欢我的,喜欢我的外貌、我的性格,但这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