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灯影摇曳。 清离坐在书案后,端详着面前摆放的一沓弓箭设计图。 这是今日让手下的将军送过来的,大楚最先进的弓箭图集。 以现在嘉峪关的情形,若是大楚想要抢占先机,不再被动的被围困,就只能以弓箭为主要进攻武器,远攻羌越。然而,大楚如今的弓箭,射程不过百米,即使有天赋异禀的士兵,射程也不会超过两百米。 然而,羌越似乎也算准了这一点,东门和西门的营帐都驻扎在距离嘉峪关门楼三百米之后的位置。 着实让人头疼 。 清离揉了揉额角,眼下只有想办法改进弓箭了。 从现代穿越而来,已经有七年多了,当初所了解的东西如今也已是记忆模糊。 清离重新摊开一张纸,蘸上墨水,细细回忆着记忆中的弩机…… 弩机的射程区别在于弓是人力发射,人能把弓拉开多大,是人力决定的,射程取决于弓的好坏和人力道大小。弩是机械力发射,人只负责瞄准,力量相对固定。一般来说,弩射程是弓两倍左右。 清离回忆着前世所见的弩机。弩的结构,大抵可分作三部分,前端是普通的弓,后端是具有固定弓弦和发射作用的弩机,而把弓和弩机固定住的就是被称之为弩臂的木块。 清离一点一点地勾勒着,断断续续,毕竟是前尘往事,偶尔从文献中所得,此时早已记的不甚清晰,许多细节都需要自行补充。 不知不觉间,东方既白。 清离才终于搁下笔,露出一抹笑意,弩机的图纸已经形成。 支起窗户,窗外太阳还未升起,莹白的月亮挂在西天,发出惨淡的光芒。 清离放下窗户,和衣躺倒床上睡下,天亮以后,还要同众将军商议此事。 原来,云起当初所面临的都是这些吗,清离的心微微有些刺痛。 “言大人,你召集我等前来议事,可是有什么安排了!” “是啊,是啊,言大人,可是有好计策了?”一位将军满脸兴奋。 “哦?我手下的兵可是都等不及了呢,大人,您就说,咱们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我老刘全听你的!”刘将军站了起来,一脸期待。 “大家稍安勿躁。”清离笑着压了压手,止住了下面的喧闹。看来,这几天士气保持得不错。 “昨夜,我连夜设计出了一幅图稿,大家传阅一下。”清离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最近的一名将领。其他的将军都拥了上去,清离端起了茶杯,并未制止。 “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老李,别挤我!” “这,这,似乎是弓箭?” “胡说!这前端确乎是弓箭,但这整体明显是复杂得多。” ……………… “言大人,您快解释一下吧,此为何物,似弓箭,又不是,究竟是何物?” 清离放下茶杯,温和笑道,“众位将军,众所周知,我大楚弓箭射程在百米到二百之间,然而,此次羌越驻军在三百米之外。” “是啊,这群狡猾的狐狸,若非如此,老子早就率弓箭手端了他们了!”一位将军拍案而起,显得极其愤慨。 “稍安勿躁,李将军先坐下。”清离安抚道。李将军才愤愤然坐下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正是这个问题,”清离微微一笑,“这张图纸上所绘之物,名叫弩机。” “弩机?闻所未闻,与一般弓箭相比,有何奇特之处?” “当士兵把弓弦拉开,弩机的‘牙‘’就会挂住弓弦,使之出于待发状态,此时士兵就不需再出力来维持张弓的姿态,发射时仅需扣下名为‘悬刀’的扳机,牙随悬刀运动下降,无法继续挂住弓弦,于是弓和弓弦回弹,将弩矢射出。关于‘牙’和‘悬刀’在图纸上都有标明。” 众人皆是一愣,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 “妙,妙啊!弓箭手在张开弓后瞄准的过程中,需要一直出力拉着弓弦,在这个状态下,尤其是训练不足、力量和技巧欠缺的弓手很容易出现晃动,使得射击精度难以保障。而此□□避免了这个问题,弩机的‘牙’帮助挂住弓弦,士兵就能轻轻松松的专心瞄准了,由此一来,对于初学者的士兵,弩的上手速度和发挥就要比弓好的多了,实在是妙啊!” “不仅如此啊,此弩机的射程似乎也要远一些呢,敢问监军,此□□射程是多少?” “五百封底。”清离答道。 “如此甚好啊!监军,何时能做好这件兵器,末将都已经等不及了,想试试这弩机,打他羌越一个措手不及!” “众位将军勿急,已经吩咐下去做了,大概三天之内能出成品,”清离的笑意扩大,“而在这期间,就要麻烦将军们,好好对士兵们讲讲这件兵器,不要说出细节,只说有奇兵即可。” “是!”众将军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清离要给士兵们卖个关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执行这个任务。 清离笑笑,另一个奸细,还能躲多久呢,拭目以待吧。 “听说了吗,咱们言大人弄出了一件奇兵,配上这件兵器,能以一制百呢!” “是吗,有那么神吗?” “当然,那可是言大人设计出来的,当初言大人就教咱们排了个队形,咱们就大败羌越,收复了嘉峪关。况且,听说周师傅正在闭门研究这兵器呢,不可能有假!” “这倒是,言大人可真神。” ………………………… “奇兵利器?”耶律齐将密信伸到烛火上,火苗很快吞噬了纸条。耶律齐眯了眯眼,“清离,这次又是什么把戏呢,呵,我拭目以待。” 那人一袭白衣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果敢睿智,似乎和大楚其他的文官不同呢。 似乎从那次意外之后,就对这个人很在意呢,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耶律齐吹掉了烛火,不可控的因素,怎么才能让他消失呢? 翌日,清离一早便到了云起的房间,云起靠在床头,在看一本兵书。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清离皱皱眉,有些责怪。 “阿离,我真的没事了。”云起无奈地笑笑,若非清离在这里看着,此时云起早就已经起来去督促练兵了。 “你伤还没好全呢,不可大意!”清离不赞同地说道。 “好好好,听你的,”云起放下书,“听说你绘出了一种神兵?” “神兵?”清离有些失笑,“何时竟已经传成这般了。” “不过是改进了弓箭,增加射程和精度罢了。”清离笑笑,解释道。 “阿离,你真是我的福星,仿佛一遇上你,我就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云起目光温柔,定定地看向了清离。 “是吗,那云起该如何感谢我?”清离开玩笑地说道。 “那我许阿离一生可好?愿以余生,渡君一梦。”云起认真地看着清离,嘴边的笑意尚未敛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心迹惊住,清离一下子愣了,怎么,如此直白…… 如何回应呢? 言相,安和郡主,老夫人……一一闪过心头,原来,自己此生,竟已有了这么多的顾忌…… 对上云起的目光,清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闪现出来的隐隐的期待以及不安。 清离突然有些不敢面对这双眼睛,如鲠在喉, 说不出任何话,心里仿佛被堵了一团乱麻。 面前的人依旧面目清雅,美如明月,却是眼露伤感纠结。 久久的沉默,没有等到答案,云起笑得有些苍白,“阿离为什么不接话呢,我说愿意与阿离做一辈子生死之交,阿离也不愿吗?” “自然,是愿意的。”清离笑得僵硬,明知道云起这是在歪曲方才的意思,可他也只能顺着承认了,还能怎么样呢? 是自己不敢接受不是吗,现在又难过给谁看,清离自嘲地笑笑。 察觉到了清离的低落,云起浅浅地勾起了嘴角。 阿离,你在纠结,我一直都知道,言家在你心里的地位,现在,你却在为此难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清离坐在书案后,写着即将发往朝廷的奏折,三日一折,必不可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言大人,您在吗?” “请进。” “吱呀~”门被推开,进来的人竟是李成,马房里的管事,清离还记得,那日,与云起一起出城时,就是他给牵出的马。 清离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李成?你来有何事?” “回监军,小的在马房那边,消息也不畅通,竟是昨日才知道将军是那日出去受了重伤。”李成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愧色。 “也不怨你,本来也没有让众位将军往外多说,你今日来,可是有何事?”清离温和地笑笑。 “小的自昨日听说以后啊,就深感不安,翻来覆去,愣是一夜没睡,就想着,要是当初小的在您和元帅出去的时候,和上头报备一声,上头有人能追出去,也不会是如今这幅局面啊。”李成深深地自责。 “这不怨你,本来也不是你的指责。”清离安抚道。 “小的就是于心不安啊,”李成打开提着的布包,里面是一个小纸包,“大人,这是小人家乡的茶叶,别的地儿没有,也不知元帅受伤喝不喝得,只好拿来给大人,大人一定要收下啊,不然,小的今晚恐怕又得睡不着觉了。” “这怎么好,原也不是你的责任。”清离笑道。 “不不,大人,你们可得收下咯,不然小人真是不安,不如小的现在就给大人泡上一壶?”见有希望,李成连忙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清离嘴角的弧度更大。 看着李成忙着泡茶的身影,清离仿若不经意地说道,“李成你也不用自责,索性明日就会给羌越一击,为元帅报仇,你也就不必自责。” 李成手一顿,又接着泡茶,斟好一杯放在清离面前,显得也十分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能给将军报仇了!” “是啊。”清离笑笑,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而后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茶水,“真是好茶。” “大人习惯就好,那小人就先下去了。”李成见清离喝下了茶,便要告退。 “嗯,多谢你的好意,你先下去吧。”清离笑道。 “是。”李成转身出了房门,清离看着那杯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