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声,浩浩荡荡从远处过来,星光火影中,清离回头,与最前方穿着银色战甲将领四目相对,只一眼,便仿佛是胜过了万年。 清离望着马上的来人,明明只有半年未见,那人却是褪去了往日里的所有的稚嫩,目若寒星,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冷冽不可迫近。 云起也同时在看着清离,一步步地朝他逼近,那个人还是像记忆中的那样,眉目如画,落落然负手挺立无双,一回眸谈笑胜似流光,一低首岁月安稳如初,就像明月一样皎洁高贵,清雅绝伦,风华无双。 云起驱马率兵赶过来,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了来人是大楚军队,瞬间气氛都热烈起来了。 “看啊,我们的援军来了!” “兄弟们,杀啊,接应的人来了!” “好像是去年被派到边疆杀敌的四皇子殿下呢。” “真的是,我在去年送行的时候看见了!” …………………… 靠近清离的时候,云起俯下身子,朝清离伸出左手,清离微微一笑,在云起经过的时候,握住了那只手,下一刻便觉得腾身而起,接着便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如此熟悉,熟悉到让清离有些心悸。 这是两人第一次做出这个动作,没有语言沟通,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却顺畅得仿佛做过千遍万遍。 “云起,去主帐,我已经让人包围了那里了。”清离没有回头。 云起身边的气压仿佛一下子变低了,清离不明所以,云起也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冷冽了,似乎是不满清离见面第一句便是这个。骑马的速度更快了。 已经进了军营里,再到主帐不过是片刻。前方主帐,里面的羌越士兵大概是发现了主帐里是空的,便想向外突围,却不料,大楚的士兵已经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包围了主帐,两方正在激战,火光刀影,杀伐震天,这只是夜袭,还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的战场,也许是所有男子的天性,清离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云起带来的人,都是经过战场磨砺的兵马,加入战局之后,局势马上便倒向了大楚这边,很快便结束了战斗。 清离正要和云起说话,便听见了小江的声音。 “言大人,言大人……”小江气喘吁吁。 清离转过身去,看着小江,顺手给他顺顺气,“慢慢说,别着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江和清离同时觉得边关的夜晚又变冷了,回头,却发现是云起的面色更冷了。清离没有在意。 “大人,小的没有完成任务,方才,刑格带人来把我和那个黑衣人带到了东边的帐子里,不过那个黑衣人好生狡猾,兴许是路上醒了,便挣脱了钳制,刑格抽出刀来,他到好,正好借着刀,一个旋身便割断了绳子,窜到旁边的小林子里了,现下刑格他们已经追去了,我来给您请罪。”小江说着便单膝跪了下来。 “你先起来,”清离拉起小江,“算了,你先去和其他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咱们马上和主帅他们一起走。” “谢言大人。”小江感激地冲着清离笑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言大人旁边的冷面神,才似乎是迫不及待地退下了。 清离才又转向云起,笑容一如既往地明媚温暖,云起有些恍惚,时隔半年,再次见到这个人,云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他发现了自己对清离的感情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清离,知道真的分别了,他才发现,自己这半年来,对京城唯一的眷恋便是眼前的这个人,此时真的见了面,云起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即使他的心里满满的欣喜。 清离握住云起的手,笑容浅浅,“云起,好久不见。走吧,咱们先回平城。” 云起反握住清离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拉到马前,“上马。”清离愣了一下,才笑出来,“云起,你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像当初在京城的时候那样,沉默寡言。” 云起扶着清离上了马,便翻身骑到了清离后面,环住清离,“阿离,我很想你。” 云起很少说这么煽情露骨的话,清离竟是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升起红霞,连耳尖都泛着红色,看上去,简直秀色可餐。“云起,这么久不见,我也很想你啊。”清离有些不自在,温度似乎升高了呢,突然觉得有点热。 喜欢的人就坐在自己的怀里,耳尖泛红,云起甚至能顺着夜风闻到清离身上飘出的冷香,两人渐渐长大之后,似乎就很少这样亲密了呢,云起从未有过的满足,只是希望这条路能一直延伸下去。 明月皎皎,林木深深。 阴翳的树林里显出一个人影来,英挺俊美,透着一股异域的风采,面色却有些病态的苍白,望着楚军策马胜利归去,神色晦暗,薄唇轻启,“言清离。” 此人正是今日的黑衣羌越男子,羌越大皇子——耶律齐。 耶律齐转头望向西边,笑得冰冷残酷,呵呵,我的好皇弟,你送给为兄这么大一份礼物,为兄不回你点什么,还真是过不去呢。 说起今日之事,原来,竟是因为耶律齐此次出征势如破竹,转眼间便攻破了嘉峪关,直逼平城,在羌越国中更负盛名,让二皇子耶律郢狠下决心除去自己的这位皇兄,否则,耶律齐一回国都,皇位基本就没有他耶律郢的事儿了,这才勾结了他的军中支持者们,来了这样一场戏码。 他在耶律齐犒劳士兵,同时震慑平城楚军的围猎大会上,集结在一起,在树林深处包围了耶律齐,耶律齐纵使武功极好,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拼着受伤突出了重围,却误打误撞到了楚军援军的驻扎地。 凭着对军营布局的了解,耶律齐顺利地摸到了主帐,也许老天爷都在帮他,主帐里竟然空无一人,他便藏在了门帘旁侧,果然,没多久,就有人进来了,这是一个很纤瘦的男子,面目温雅,气质清贵,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中原人都好看,对方似乎很敏锐,很快便发现了他的气息,来不及迟疑,耶律齐旋身上前,扣住了对方的身体,将匕首架上了对方脖颈,对方很上道,很快便配合自己解除了危机,在林子里受的伤很重,耶律齐已经有些目眩,或许是怀里的人太过温暖,或许是这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太过迷人,耶律齐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竟是被两个楚军掺着押往另一个地方,耶律齐暗自运了下气,发现身上的伤竟被上了药,是上等的伤药,凉凉的,已经止了血,耶律齐积蓄了些力气,而后看准时机,甩开了两个掺着他的士兵,果然,不出意料,那个头领模样走在前面的人,低声骂了一句,便抽出刀,朝他砍来,耶律齐迅速转身,让刀尖擦过绳索,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跃进树林里,漫无目的地奔走了一阵,竟然又看见了那个人,他站在高台上,身姿绰约,和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竟是分不出谁更耀眼。 看着楚军营地前的战况,耶律齐嘲弄地笑笑,居然还追到这里来了,自己这个皇弟还真是对自己上心呢。看着那个人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战局,耶律齐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看起来如此文弱的人,居然也能临危不乱,杀伐果断。耶律齐冷笑着,看着那群二皇弟派来的人,打着夜袭楚军的名号,径自冲向了营地里头,该说那领头的将军果然了解自己吗,竟然就那么直接地冲向了主帐,呵呵,是想趁乱杀了自己,再让楚军来背这个黑锅吗?不得不说,耶律郢这次派来的人脑子转的很快呢。 然而,最终,他竟然还看到了他的死对头——楚云起。 耶律齐眯起了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共骑一匹马离开,竟有些微不快,难道是因为楚云起又再次攻败了羌越军队。 不管如何说,这次倒是借了楚军的手,除掉了几只蛀虫呢。 耶律齐转身向着平城以外,羌越的驻地走去,今天还真是丰富多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