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来向知春姑娘赔罪的。”那廖梦似乎没料到知春变脸变得这么快,一时也有些瑟缩,不过也许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冲着知春施了一礼,道:“这些日子我也听闻了外头的传言,廖梦心中深感惶恐,毕竟此时都是因我而起,若非是廖梦做错了事,知春姑娘和六少爷依旧是一对眷侣,廖梦……都是廖梦的不是。” “不敢当。”知春冷冰冰道。 廖梦想了想,突然伸手解下荷包,从荷包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来,她看着知春道:“是我毁了你的姻缘,今生今世,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这点银票,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你、你拿着吧。” 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大约也有前两白银了,知春先是一怔,待听完她的话后猛地转身,面上的表情已经是十分愤怒,这与她来说正是裸的羞辱。虽然身为下人,可平心而论,秦安安平日里待她从来没有如别的主子待下人一般呼来喝去,知春跟在秦安安身边一直是十分自在的。打从跟了秦安安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遭受如此侮辱。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怒反笑道:“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这赔罪的规矩倒是做的完全,只是只拿出这点诚意来,未免也太过小气了。” 廖梦一怔,随即道:“知春姑娘,我如今上霖城来,这便是我身上完全的银子,知春姑娘若是觉得不够,那……。”廖梦一愣,随即缓缓屈膝跪了下来。 一个看着美丽大方的小姐当街在景王宅子门口给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跪了下来,众人边不由自主的想起早些间的传闻。在加上方才早就有人在一边瞧得热闹,虽然不清楚这边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出来的却是那小姐神情委屈,丫鬟咄咄逼人,登时就有人骂道:“哎,这小姐可真可怜,这丫鬟可真是仗势欺人,哪有这般委屈人的,好好地姑娘都当街给人下跪了。” “是是是,我方才还瞧见那小姐给她银子呢,瞧那厚厚的银票,这可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还要人家下跪,也实在太狠了点吧。”一名妇人道。 “我瞧着这就是前些日子景王宅子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吧,这位下跪的小姐想来就是那侍卫的未婚妻了,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这丫鬟真如别人说的一般无理蛮横,那小姐却是个可怜的,哎,可怜人家一个好端端的闺女,这是找了招了什么祸呀。” 站在府门院外几十米的地方,柳儿和秦安安远远看着。这几日秦安安吩咐若是有人来找知春就立刻禀告过来,听到有人找知春的时候,柳儿和她就过来瞧瞧,果不其然瞧见这一幕。柳儿已经气得不行了,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什么,可看那女子的动作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外头的人可都是对知春指指点点,知春可不是吃了哑巴亏。思及此,柳儿看着秦安安有些焦急道:“王妃,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知春这下可被人欺负的狠了。” 柳儿是不知道为何秦安安早已到了却是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一声不吭,甚至不早早的上前为知春撑场面。只听秦安安淡淡道:“让她长长记性。知春生性单纯,此事既然已经无可避免,她便也要借着此事看清楚一些事情,世界上有些女人的手段凶残狠辣,作恶流于表面,这样的人倒是好解决。有些女人却惯做温柔的套子,越是凶恶的手段,外面就越是纯善,女人与女人的争斗,日后知春总也免不了遇到,她总要见识一下,日后才不会被这种漂亮的刀子迷了眼。” 柳儿听完此话,便也不说话了,默默地站到一边。 知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便是从前也都有秦安安在一边坐镇,第一次又遇上的是廖梦这样惯会耍手段的人。周围的百姓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恶人,知春心中委屈的很,若是往常,一定会想着全了王府的脸面咽下这口气。可再看着眼前廖梦这一脸真诚痛悔的模样,倒她还像一个受害的人,心中的火气一上来,再想想若是秦安安遇到这种情形,必然不会就此忍气吞声,既然外头都说她仗势欺人,总也不能白白的担了这恶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知春快速走到跪着的廖梦面前扬起手,只听“啪啪啪”三声脆响,廖梦脸上顿时出现了清晰地指头印。 外头受了秦安安指令不敢出去的家丁们见了知春如此暴力的手段都是目瞪口呆,柳儿也有些吃惊,知春嘴巴厉害,可从来都是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主儿,这么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就这么眼都不眨的三巴掌打下去,直把所有人都看懵了。 秦安安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目光里也带了几分赞赏。 廖梦也没料到知春说动手就动手,也被知春这么几巴掌打的目瞪口呆,竟是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却是知春看着她扬唇一笑道:“我原先以为,此事虽是因你而起,但你或许并不是个坏人,不过是因缘巧合罢了,如今方才瞧你那一下跪,我才明白,我果真想错了,事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无礼下贱之人,想来用这手段欺负的人也不止我一个。还自诩大户人家,我呸,真是要笑掉大牙了。老娘我今日打的就是你,便也替那些年被你欺负的小姑娘讨个公道!” “知春!”这话刚说完,便听到暗六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许是也被面前的景象惊了一惊,几乎没有犹豫的走到廖梦身边将她扶起来,怒道:“你怎么胡乱伤人,道歉!” “道个屁!”知春随口骂道:“事不过三,我老早就与你说了,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当初你打我一巴掌,如今我打了她三巴掌,倒也不亏!”知春果真是有当纨绔子弟的天分,这么一席话下来竟是让暗六有些哑然,而她面上带着的不屑表情更是让人惊讶,几乎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廖梦推开暗六的手,冲知春笑了笑,道:“知春姑娘心中有怨气,怎样对我都是应该的,这是我应得的,便是巴掌也受得了。” “我怎样对你了?”知春本来转身就要走的,听闻此话又回过头来冷笑道:“廖姑娘这话说的,是我逼你下跪的?是我逼你给我拿银子的?这可是廖姑娘亲口说的要给我赔罪,是廖姑娘自己的举动,难道廖姑娘所谓的赔礼就是一边假惺惺的装腔作态,一边又叫人过来兴师问罪,这样的赔礼方式我倒是第一次瞧见。” “够了!”暗六打断知春的话,他的神情已然是十分愤怒,一把抓住知春饿手道:“你太过分了,若是有怨气。,大可对我发泄,何必拿不相干的人出气。道歉!” 这便是铁了心的要知春道歉,暗六毕竟是练武的,这么一把攥住知春的手下了狠力气,知春几乎要被他捏疼的眼泪掉下来,却是倔强的盯着她不说话。 “这外头真是好热闹,我竟不知何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我景王宅子前兴风作浪了。”门里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听在外头的人耳中,竟是无端的教人心中一紧,也包括廖梦。她抬起头来,便瞧见一个红衣的女子自府门口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家丁,她面上尚且还带着微笑,语气也十分温和,可那双明澈如秋水一般的眸子看过来时,却像是带着利刃一般,教人发寒。 “王妃……。”知春看到秦安安的时候眼睛便是有些发红,秦安安这时候出来便是与她撑腰的。 暗六和廖梦还未说话,秦安安却是看着他们二人先开口了:“暗六,我不知你与这位姑娘有何瓜葛,又有什么恩怨纠缠。不过方才我确实好像听闻周围的百姓嘴里说我的丫鬟仗了我的势头欺负别人,不过这姑娘可是主动找上门来的,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管,这姑娘如此行事,教人说道我的丫鬟就是说道我,说道我就是说道景王的脸面。你难道要为自己的私事随意抹黑王府的脸面么?” 这一番话轻轻柔柔却是不容辩驳,分明就是“没错护的就是短”的意思,暗六低下头,沉声道:“暗六不敢。” “就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秦安安微微一笑:“现在,就带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滚吧。” 廖梦双手一颤,抬眼看去那女子,女子唇角还挂着笑,上扬的眼尾中却流露出森然冷意。 知春随秦安安回屋后,仍是站在一边没动,许久,秦安安抬起头来,知春一下子红了眼,低声道:“奴婢错了,请王妃责罚。” “哪里错了?”秦安安看着她问。柳儿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话也没说。知春道:“奴婢不该在王府门口与人争吵,平白让王府成为别人口里的笑料。” 秦安安摇头:“你是错了,不过错的不是这里。你错在一开始就对那个女人过于客气,我原以为你跟了我这么久,总也看得清人心的,不想你性子仍是过于刚直,不过也怨不得你。”秦安安垂下眸:“那人既然敢闹上王府门口,想来也是有恃无恐,大约也有后招。这几日你便不要出门,此事交给我就是了。” 这一番话下来又听得知春想哭,连日来的委屈都藏在心底,秦安安这番话却好似让她一瞬间找到了一个主心骨。秦安安这人原本就护短,当初就是容不得有人说蒋信之一句不好,如今对于她也是同样庇护,好似有秦安安在,原先的难过也不那么难过了。她顿了顿,才有些迟疑道:“此事……。可会让王妃和暗卫们有冲突?” 暗六再如何不是都终究是暗卫中的人,就如同柳儿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上一样,秦安安当着众人的面下了暗六的面子,难免让暗卫心中不多想,甚至可能让纪凌尘和秦安安夫妻之间产生误会。 “放心吧,”秦安安微微一笑:“断没有属下对主子有成见的道理,今日若非看在暗六的脸面上,我早已让人将他们打出去了。” 知春便不再说话了。 府外头,暗六扶起廖梦进了一边的马车中,周妈妈在马车中,廖梦不许她下来,周妈妈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见了暗六先是一愣,随即瞧见廖梦脸上的巴掌印登时更是吓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道:“哎哟我的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谁打了?天哪,这块肿的如此厉害,姑娘,您怎么不让老奴跟着。” 暗六有些惭愧,只道:“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没照顾好廖姑娘。” “此事和你无关。”廖梦着急的打断他的话,对周妈妈道:“周妈妈,我无事,方才只是有些误会罢了。六少爷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王府里事务繁杂,你一直陪着我也不是办法,此刻天色尚早,想来你也是有要事在身,我和周妈妈回去就好了。” 暗六想了想,道:“你一个弱女子,路上若是出了事怎么办,今日来王府已是冒险,还是让我送你吧。” “真的不必了,”廖梦笑道:“况且方才知春姑娘已经误会了,你这般送我,倒是让两人心结越来越深,没关系的,车夫识路,我和周妈妈两人,光天化日之下断然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倒是六少爷自己,惹得王妃不快,会不会影响你在王爷面前的事情。想起来真是觉得今日都是我的错,总是给你添麻烦。” 一番话说得婉转温和,倒是让人更不知如何应对了,暗六的面色变了变,道:“我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不必一直挂怀。既然如此,我便离开,晚点再来宅子里看你。你和周妈妈路上一路小心。” 廖梦点头称是,笑着放下马车的帘子,围观的人群都已经散去。暗六便也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车中,周妈妈心疼的抚上廖梦的脸:“姑娘,那丫鬟下手也太狠了,这红印大约好几天才能消得下去,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样的女人,六少爷怎么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