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颜氏给魏楚欣诊了脉,行了针,又在家里翻找来了几位有安胎平宫疗效的草药,也不及熬煮了,只让魏楚欣在口中咀嚼出了药汁,然后服用了下去。 平躺在榻上缓了大半个时辰,魏楚欣只觉得腹部倒不似先前那么疼了。 颜氏坐在身旁,见魏楚欣的呼吸渐渐平稳了,脸色也和缓了过来,才是松了一口气。 魏氏肚子里怀得可是侯府里的金疙瘩,这要是在这里小孕了,她可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思来,颜氏倒还是后怕,行了十几年的医,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为人看病,把她自己紧张得出一身的冷汗来。 魏楚欣轻抚了着自己的肚子,向颜氏道了感谢。 出于郎中的本心,颜氏不免说道:“有了身孕,这头三个月里格外的要注意,房事、饮食,睡眠要注意不说,也切忌情绪有过大的波动。萧二娘子自己也是行医的人,又不是怀头一个的时候了,怎反倒粗心大意了,这亏得是你平日里调养的好,胎儿做的也稳,天养的这孩子,说句难听的,若真小孕了,是谁愿意看到的结果!” 魏楚欣笑听着颜氏的好心数落。 又过了一会,待是敢活动了,才由梳儿和石榴扶着,辞别了颜氏,出了宅子,往马车旁走。 颜氏带着两个孩子追了出来,给搬来了一把宽背椅子,一个小杌子,另一方小脚踏,连放在马车旁,让魏楚欣踩着上车。 谁不怕再出了意外,这里梳儿,石榴,颜氏三人前后围着魏楚欣,有人把着胳膊,有人擎着后背,有人给掀车帘子,驾车的马夫,侯府里随从的府丁也都在心里卯着一股劲,看着马,丝毫不敢含糊。 “婶娘的腿是坏了嘛?”就连颜氏的一双儿女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给鼓劲道:“一、二、三,就快上去车了!” 魏楚欣终于上了车来,看着两个孩子那一双双童真的眼睛,觉得心里的沉重都减了一些,笑着摆手招呼两个孩子过来。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着,便是小跑着走到了马车旁停下。 魏楚欣低头在身上找了找,出来的急,连荷包也不曾带,就顺势将发上戴着的一对点翠金步摇摘了下来,分别递到两人手里,道:“第一次见面,婶娘也没准备什么,拿着这个换些糖吃。” 小姑娘天生爱打扮,眼看着手里的步摇,模仿着要往自己头顶上的丫髻上簪。 那男孩照小姑娘大一些,极其懂事的样子,眼见着母亲摇头不让两人收,便下了好大决心般的,伸着小手要将簪子还给魏楚欣。 “拿着吧,你娘亲同意的。”魏楚欣便是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看向颜氏笑说:“外头冷,看是冻着了这两个小家伙,姐姐快带他俩回去吧。” 颜氏便应了一声,轻扯过两人的手,临回去之前,要把那两支金步摇还给魏楚欣,“这委实太贵重了,我们哪里敢收……” “这是婶娘给我的,这么好看的东西,娘亲为什么要还回去?”小姑娘怅然若失的模样,抬头看着颜氏,憋屈的红了眼眶,马上就要哭了。 “什么贵不贵重,给孩子戴着吧。” …… 回到侯府里,已是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魏楚欣吩咐着将今日去颜氏处保胎之事瞒了下去,只等晚上萧旋凯回来的时候,还是知道了。 魏楚欣在屋里盖被平躺着,眯着眼睛,昏昏沉沉的终也是睡不着,就只听萧旋凯摔帘子进了来。 她便是睁开了眼睛,侧头去看萧旋凯,就见着他一脸的不悦。 “不让你出门你非要出门,现下出了意外,可是好呢!” 魏楚欣听着也不说话,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又转过了头去。 萧旋凯想看一看她有没有事,但又怕从外面带回来的通身凉气冲到了她,便就又折身走了出去,到客堂脱了外面的披风,烤了烤火,才又进来了。 坐在床边,轻握过了她的手询问:“胎儿要不要紧,用不用再找郎中瞧瞧?” 魏楚欣便是低着头,轻轻摇着,也还不说话。 “要过年了,这一段时间就安心在家里待着好不好,看孩子再出了什么闪失,我与你没完。” “孩子比我重要是不是?”魏楚欣便是轻吸了下鼻子,轻轻的问他。 萧旋凯听这话,便是俯下身来,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孩子的醋你也要吃么?” 有时候人很难做到公正与不牵连,魏楚欣便抬眼看着萧旋凯,便是将外面带回来的那些负面情绪都对他现了出来,问他道:“那是了,我是给你带孩子的工具。” “怎么了?”萧旋凯就见着这说说话她反倒是红了眼睛,下巴轻轻的打颤,竟是忍不住要哭了的模样,“谁把你当带孩子的工具了,你要非这么不讲理,我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辩驳不过。” 魏楚欣便是咽回了下话,一时又侧过了头去。 萧旋凯也包容着她时不时就有的小脾气,因知她这些年一直都喜欢吃粽子糖,今早上路过糖斋,还特意下去买了一些,此时从怀里掏出一颗,剥了糖纸,朝她递了过来,“还说我不在乎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是粽子糖。 魏楚欣本来都要压下去了的眼泪再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摇了摇头,这一辈子再不想去吃粽子糖了,只萧旋凯却执着的要喂她。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的,魏楚欣便是突然坐起了身来,哭的抽抽噎噎。 萧旋凯见着,都慌了神,一时将她环在怀里,柔声轻哄着,“哭什么,这出了意外,我不也没说什么么,哭的这么委屈,我欺负你了?” “好了,看哭伤了眼睛,咱们不哭了,是不是肚子还疼啊,再着人来瞧瞧?”萧旋凯也不会哄人,看着魏楚欣哭的伤心,他只是将她揽在怀里手足无措。 魏楚欣用他的袍子擦着眼泪,哽咽着说:“不用,只你以后别再给我买粽子糖了……” “好,以后不买粽子糖了,不哭了好不好?”她说什么,萧旋凯就顺着她说什么,只是女人心海底针,他是真不知以前那么爱吃粽子糖的人,现在何为就因为他要强喂她吃一块糖而哭成这个样子。 他的怀里又暖又踏实,倚靠着他,良久良久,她看着他的眼睛问:“从当年魏侍郎把我扔到庄子里时开始,我便一直活得谨小慎微,正所谓钱财好赚,真心难换。深知真情难得,别人对我一分好,我便是时时记着,总想着加倍还回去。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从来也不奢望得到什么……” 说着,魏楚欣便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我可以这么一直倚靠着你么,会不会等我彻底习惯了,你就抽身走了,把我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