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袖边上两溜细细的花边,心里头是喜欢的,瞧着这针脚,倒是认认真真绣上去的。便冲着她点点头,说道:“知道你是个有心的,还知道我喜欢茉莉花。” 心里头想的却是,茉莉茉莉,我喜欢它倒是有其他的缘故。一则是前些日子给皇上做香囊的时候,皇上便随手挑了那朵茉莉,想来他也是喜欢的。二来……茉莉茉莉,莫离莫弃。 我与他是在梨花树下相见,便占了这个“离”字,这不是个好兆头。而他挑香囊的时候却挑了个“莫离”,我心里想着这个意思,便也喜欢上了这朵花。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好意头。 而瞧着我穿上这件新衣裳,思鸢也凑热闹地把首饰盒子翻了出来,挨个地放到发髻上比量着,还要跟念鸯商量哪一件更好看些。我就坐在妆台前面任由她们摆弄,最后跟她们一起挑了一件并不出挑的素簪,又选了几个小坠饰。 正五品的婕妤虽距离侧四品的嫔位仍有一步之遥,但和底下的比,打扮的时候却可以使用流苏了。因为这个,皇上在晋了我做婕妤的时候,也顺带着赏了我许多个流苏坠儿。这些个坠儿好看的紧,只是我平时觉得有些招摇,便一直放置着,极少使用。 可这次去看戏,却不是小场合了,是特意做了礼服的小家宴,打扮的隆重一些倒也平常。且,便是我如此打扮,只怕到了那花枝招展的花丛里,仍旧是素净的了。 挑了个与衣裳撘衬的坠儿,思鸢又将镯子拿出来给我挑。红的玛瑙,绿的翡翠,最后还是挑了一对碧色的玉镯。碧镯蓝衣的佳人,就这样站在那儿,头上的流苏随着身形走动晃来晃去,像是拨弦弄调的手,拨弄在谁的心上。 我瞧着她们将我打扮成这样,微微一笑,却不露齿。镜子里的佳人的嘴角露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我笑着同这两个丫头说道:“如此可好了罢?快些帮我换下来罢。”转过身又跟念鸯说道:“这衣裳就留下吧,不必再送过去了。你们几个好好地将它熨平整了,待那日里穿便是了。” 念鸯应了,两个丫头又七手八脚地帮我换下来这衣裳,换了常服,才算作罢。念鸯又说:“小主,这可是头一回在宫里头看戏呢。到时候,您带我去罢?” 我有意要逗她,便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成,带了你去,谁留下喂豆豆?谁又留下看院子?” 念鸯一向是个好热闹的,听了我不带她,就愣在了那里。红着脸,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她又不能说是留下容彦或者思鸢,只是嘴角张开,又合上,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瞧着她脸色不大对,便也不再逗她了,说道:“怎么可能不带你?太后娘娘如今对我本就多有不满,容彦——我想着,还是要她避过的好。到了那日,你和思鸢跟我去便是了。” 念鸯脸色这才缓和回来,我则继续问道:“怎么,你可是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缘故?说出来,说不得我还能帮你。” 念鸯却有些吞吐含糊:“没……没有。奴婢就是想去凑凑热闹……” 念鸯跟我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点子变化,我还是看在眼里的。说道:“有事便说出来,说出来,才是正途。” 说罢了,又斜着眼去看她,却瞧着她“扑通”一声就跪在我面前,说道:“小主……求小主帮帮玉贵人!” 我听见她说了这话,便微微有些蹙眉。虽说是心头也为玉贵人这三个字一紧,但仍旧是有些不满。不为了其它,只为了若是今日念鸯不露出这副样子,我不问这一句,那念鸯便可能跟着我去了以后,做些我不知道的事了。 她性子冲动,做事思虑还是过少,做出来什么事,到最后还是我跟着收拾摊子。这样想想,便已有些不快。 念鸯在底下跪着,开始说起了来龙去脉:“奴婢从尚衣局取了衣衫回来,路上瞧见了玉贵人身边的翠竹。奴婢见她形容槁枯,便拦住了她问了问,原来,这次新入宫的宫女们,好些都在欺负玉贵人!” 瞧见我面带狐疑,似有不信,念鸯又连忙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翠竹还给我看了她手臂上的伤痕!那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奴婢看了便觉得心疼不已。” 我沉吟片刻,却先不问玉贵人的事,说道:“若是今日你不说与我听,那你可打算如何?” 念鸯愣了下,然后说道:“翠竹与奴婢说,到了去听戏的那日,让奴婢与她做戏一场,不小心将她撞到在地,她则趁机将手臂露于人前。宫里禁止私刑,太后娘娘和皇上见了,比然是要仔细审问的。” 瞧见我冷眼看着她,她又慌忙地分辨道:“奴婢想着,到了那日奴婢奉茶给小主,便不小心撞她一下,玉贵人能得以庇护,也算全了小主与她的姐妹之情……” 我不等她说完,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撞了她,是失礼御前,而我是未能约束宫人,况且,此举若是能查明真相,我也势必在皇上,太后,以及其他妃嫔心里留下个要拉拢玉贵人,早已结伙的表象。此事与我,百害而无一利。” 顿了顿,又在屋子里踱着步,说道:“况且,此事是由翠竹与你所说所述,便是她手臂上的青紫痕迹为真,又焉知不是她要故作那苦肉计?如我所知,玉秀以前,身边可没有这么个叫翠竹的丫头。” “此事就此为止吧,你莫要如此行事。待看了那场戏之后,我便去看望玉秀,若是她处境艰难,我必当伸出援手。便是她处境艰难,待到看戏也不过几日,总是捱的过去的。起来罢,如此跪下去,膝盖可不疼?” 念鸯抬起头,说了一句:“小主……”却被我一个眼神将她想求情的话压下,她自幼跟在我身边,自然是知道我这是已经有了决断,只能无奈地低声应了一句“是”,然后便起身收拾东西了。只是瞧着,她情绪仍有些低落,只怕在她心里,我听了玉秀有难,当如她一般即刻援手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