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回来,姜筠又瞧见了那个摆在廊下的学步车,笑着说他当年心急。 他没有说话,想着当年教她走路,别人家的孩子一两岁都会走路了,她到四岁才将将能够迈步,他能不心急吗? 他养的孩子是有大才能的,不能被走路这个坎给绊住了,就算是走到哪里都有人抱着,她也渴望双腿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的感觉啊。 听说七皇子病了,姜筠叫程文佑带着她去瞧瞧他,说是大冷天的钻水里去了,真是个少见的缺心眼。 偏七皇子梗着脖子不愿意说怎么掉里面去的,只说走路不小心掉进去的,这么一说,更加的缺心眼了。 到了宣王府里时柳昭仪也在,她心疼儿子,闹着要把儿子接回宫去住。 七皇子捂着脸道:“母妃呀,儿子已经大了,都分了王府了,再回去可不得叫兄弟们笑话,就说儿子掉水里去的事,都说了要瞒着了,母妃这么一浩浩荡荡的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赶明儿儿子好了,绍祺那家伙又要嘲笑儿子了。” 他裹着被子心里羞恼的要死,柳昭仪出宫恨不得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带来了,一路上哭哭啼啼,她可怜的儿子,在外头没人照顾,才出宫几天便得了病。 柳昭仪抹了把眼泪,在他身上拍了一下道:“你不做这缺心眼的事儿,别人能笑话你吗?” 七皇子抬眼看着他皇兄和阿筠,道:“母妃快别说了,您老人家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他冲姜筠使了个眼色,姜筠上前扶住柳昭仪,道:“昭仪娘娘莫要担心,太医都说了没事了。” 柳昭仪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能不担心吗? 七皇子那里把头缩到被子里,被子隆起一大块,在里面嚎着说是没脸见人了,柳昭仪被他烦的没法子,坐在床边嘱咐了他几句,扶着女官的手起身往外头走,待外头的脚步声远了,七皇子才住了口,从被子里钻出头来。 程文佑坐在一旁嗤道:“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七皇子掀了被子,正要跳下床来,那伺候的丫鬟慌忙道:“殿下还是好好将养着,身子好了再下床。” 七皇子不理,道:“去去去,都下去,什么将养着,爷又不是小姑娘家。” 他往前走着,程文佑带着姜筠往后退了几步,嫌弃道:“莫要过来,过了病气。” 七皇子挠了挠头,丧气道:“我真没病,不就是掉水里了吗?” 他说完又觉得没面子,程文佑道:“还是小心些好,这个天,容易发热。” 七皇子见他皇兄关心他,又是一阵感动。 姜筠回卫国公府的时候听说赵夫人带着赵二公子来了,她正要往老夫人那里去,听说赵夫人带着赵二公子来了,又折了回去。 堂上老夫人坐在那里,面色不太好看,赵夫人脸上陪着笑道:“这事是我们家阿彦做的不对,他年轻莽撞,不知礼数,还望亲家莫要见怪,还有阿篱那孩子,我代这个不懂事的道歉。” 何氏道:“赵夫人可别这么说,你一个长辈,我们家姑娘受不起,赵夫人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人总要讲些道理的,就说这事我们家姑娘有什么错,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婚事都是父母给定的,你们家公子闹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前几日你们家公子就这么跑进来骂了她一通,没头没尾的,她一个姑娘家,脸皮子薄,连着哭了好几天,眼睛都肿了,这不才没法出来见客。” 赵夫人理亏,讪讪道:“是我们的不是。” 她冲着一旁的赵彦拍了一下,道:“还不快给姜二夫人认错。” 赵彦茫然的抬头,老夫人和何氏一看那脸色,竟是比原先憔悴了这么多。 何氏心里更加不满,不过一个外室罢了,值当一个爷们儿这样。 坐在屏风后面的姜篱看不清赵彦的脸色,只是咬着唇,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这个赵彦,她还未嫁过去,他就为了个外室跑过来责问她这个未婚妻,可恨她原先还觉得这是一段金玉良缘,如今这么瞧着,倒是个笑话。 她向来傲气,哪能受得了这份折辱。 外头赵彦带着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说什么是误会,他误以为那孩子是姜大姑娘动手的,她气的牙齿打颤,这怎么能是误会,若不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何至于跑过来质问她一个姑娘家。 她原还不知道他有个外室,赵彦生的俊郎,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学,都是没得挑的,若不是他自己跑过来,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什么家里的规矩好,日后身边不会纳妾,她掐了把大腿上的肉,疼的眼泪都出来了,都是一个家的姐妹,她自问不比姜筠和姜筝差,为何这婚事会坎坷这么多。 她听着外头的声音,想着她若是真嫁过去了,夫妻两人的关系只怕也会如父亲母亲一般吧。 哪个姑娘不想人疼,不想找个可以依靠的夫君。 她此刻心里恨极了赵彦,将她推入了这两难的境地,他真是要误了她一辈子。 何氏说她哭了几天也不是扯谎,赵彦如今就能为个没有名分的外室来找她,说她心肠狠,还说便是她耍尽手段,他心里也不会有她,她真是冤枉,她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真是被他骂傻了,这门亲事便是嫁过去也不能如意。 她闭了闭眼,扯着有些疼痛的嗓子道:“这门亲事不如作罢吧。” 她这话一出,屏风外头瞬间就静了下来。 半晌才听赵夫人道:“好孩子,这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我们一家子都一心盼着你能嫁过去,阿彦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你原谅他一次。” 这门婚事已经定了,顾着名声也不会退了这门亲事。 “夫人,是阿篱没福气嫁进赵家,请夫人为二公子另择良缘吧。” 赵夫人叹了口气,小妾通房,定熙许多世族子弟十四五岁身边就放了,为了这种事,姑娘家的要退亲有些说不过去,那这门亲事便是退了也是他们赵家占着理的。 可偏偏阿彦这个混账叫个外室怀了孩子,她知道了派人落了那个孩子,这混账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跑到卫国公府闹,如今这事还被捂着,若是传扬出去,为个外室,找未过门的妻子闹,赵家的脸面不要了,这混账非得叫他祖父打死,他祖父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她想着卫国公府也是顾及脸面的,退亲这种事对姑娘家名声也不好,这话多半也是姜篱的一时气话。 她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像阿彦这么大的心性不定,难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那丫头伺候了阿彦这么久,阿彦一时冲动也是有的,如今那丫头已经被远远的打发了,再影响不到阿彦,等阿篱嫁过来,夫妻两人处处,哪有感情不好的。” 老夫人皱着眉头,何氏冷哼一声道:“心性不定是一回事,赵二公子这为了那样的女人上门责怪我们阿篱,将来保不齐就能做出那等宠妾灭妻的事来。” 何氏这些年和温氏斗嘴惯了的,最会知道怎样能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嫁是要嫁的,尚书府这样的人家本就是她们高攀了的,若是退了婚,就难找了。 赵夫人眉心一跳,宠妾灭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她推着一旁的赵彦道:“快点同老夫人和夫人说你知错了。” 赵彦抿着唇不说话,赵夫人瞪了他一眼,他站起身道:“姜老夫人,姜二夫人,上回是晚辈莽撞了,以为那孩子。” 他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那孩子是他的,他怎么能不心疼,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没好好体味,那孩子便没了。 何氏道:“赵夫人,你也是做母亲的,将心比心,若是赵小姐遇到这种事,您还能如此说吗?只怕要将那人捉来打一顿吧。” 这话就是说赵府仗势欺人了。 “娘,此事不必再说,回头把媒人找来,毁了婚书。” 她这话说的如此决绝,连赵彦都忍不住往屏风那边看了,他想到自己上回误会了姜大小姐,已经定亲的人了,退亲对姑娘家的名声太不好,许多女孩儿被退了亲都被家中送到庙里去了,一个姑娘家,能说出退亲这种话来,她该是被自己伤透了心了,想着自己要误了姜大小姐终身,内心一阵愧疚。 对着屏风拱手作了一揖:“姜大小姐,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赔罪,你若愿意嫁我,我赵彦,愿娶你为妻。” 何氏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对着赵夫人道:“赵夫人先带着二公子回去吧,这门亲事我们也是不想退的,如今看来,是要考虑考虑了。” 赵夫人又叹了口气,道:“阿篱若是嫁到我们赵府,我们定不会委屈了她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赵家是不希望退亲的。” 赵夫人将姿态放低了,带着赵彦出去,赵彦垂着头,默默的跟着赵夫人,他现在心里万分纠结,他家教严,初尝禁果,初为人父,如今孩子没了,第一个女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又那样误会了姜大小姐,真是枉读了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