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慵懒的午后,九儿带着两个丫头乖巧地把糕点盒子准备好,继而拿着药箱走进房间,看见书桌前低头认真看书的男人后,笑由心生。 “三少爷,该拆纱布了。” 沐离方啪地一声合上书本,把腿搭在小凳子上由九儿处理,看了两眼好了大概的腿,这些天积压在心头的郁闷也渐渐消散,这下,终于可以活动自如了。 九儿蹲在小凳子前,温柔细致地做最后的处理,表情认真,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黛眉下的两只眼睛不时眨动,浓长的睫毛微卷,透着女儿家该有的细腻偿。 沐离方这才注意到,她右眼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不仔细留意根本看不出来,霎时,心头涌出朦胧的熟悉感,浅淡地找不到源头。 “九儿。撄” 闻声,九儿唿地抬头,展开笑颜,露出梨涡“三少爷,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 闻言,九儿神色倏忽不自然,眼神闪躲,四处看着,也没有发话,赶巧了,屋里突然响了一声,两人齐齐转头向窗户望去,一只信鸽趴着两只爪子落在窗户上,“渣”地叫了一声,伸着脖子,转着眼珠子闲散扫了扫屋里。 九儿欢喜地走过去解下信鸽身上的纸条打开,快速浏览一眼,微笑对沐离方说道“沐扬(小三的本名)来信,他们已到达八宝岭,小姐有王爷的照顾,安然无事。” 这封信着实让沐离方放下心中的石头,他这个妹妹从小与他最亲,他也最疼爱她,甘愿为她做任何事,只是这次,感情上的事他恐怕帮不上忙,既然阻止不了,那只能听天由命了,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想到这,心里也不再那么堵得慌,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摆弄东西的九儿。 “给七皇子大婚送礼的礼单列出来了么?” “列出来了,老爷今日一早就着人去准备了,夫人还亲自做了一套喜枕,上面的绣红着实让九儿自叹不如呢。” 沐离方伸了伸腿脚,站起来,说“那好,拿上东西,即刻随我去一趟赵府。” “好!” 两人上了马车,披戴了温热阳光的马车徐徐向赵府出发。 过不久就是七皇子大婚,皇子妃为礼部尚书的千金赵水雁,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场势力争夺战,皇帝龙体尚且安康,没有立太子,各位皇子暗中较劲,各寻支持,七皇子就是其中一个,此次联姻就是为了拉拢礼部的势力,沐荣国做事谨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表明立场,况且,最后的皇帝之选未必在各皇子之中,所以,现在不管是哪一方,他都不能得罪,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让整个沐府陪葬,考虑到这些,这才命沐离方去赵府做好人情。 …… 在沐离方两人到达赵府的同一时刻,八宝岭这边,古祺圳异常听话地当沐罗骁的轮椅,背着她一脸高冷地走向攒了一堆的人头的街头。 铜锣声声脆响,那人声音高亢洪亮,还在不停地招揽群众,沐罗骁还没走近就听见打酱油的群众对里面议论纷纷,一个个说“这靠谱么?会不会是骗人的?”,于是她的心更加躁动了,不安分地在古祺圳背上伸出脑袋往里边瞧,可是人太多了,还是看不太清。 这时,只听人肉轮椅发话了,如果在前面,一定可以看见他清冷的眼神,一副高高在上的拽样,对着挡在前头的几个人冷冷扔了一句“让开。” 人们往闻声回头,只看见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背着一个女人冷着脸站在身后,他身上似乎有种天生的气质,让人敬畏,不敢靠近,其他人纷纷自觉退让,唯有一个孩子,大约三岁模样,趴在母亲的背上,粉嫩的小嘴噙着口水,呆呆地看着古祺圳两人。 小孩母亲也跟着人群让出路,沐罗骁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仗势欺人,这种感觉太不爽了,不禁在古祺圳耳边咬语。“你那么凶干嘛?” 古祺圳头都没偏,姿态依旧高贵不容攀附,“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我的温柔。” 真是……不懂怎么说好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古祺圳也有这一面?古御阳还说他沉闷无趣,她看那都是伪装! 古祺圳说完就往里走去,没想到刚迈出一步,一个稚嫩如黄莺般的嗓音直接地说了句“娘亲,这个姐姐不害臊,这么大了还要人背着。” 说完还咯咯地笑,沐罗骁瞬间凌乱了,都不敢回头看,这就是在说地她啊! 看吧看吧,秀恩爱小孩子都看不过眼了,小孩的母亲“嘘”了一下,很怕古祺圳的样子,背着小孩忙走到一边,沐罗骁更没脸了。 “古祺圳,我要下来。” “你害羞了?”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活动活动屁股。” 古祺圳嘴角牵出一抹笑,没有接她的话,直接走到里面去。 沐罗骁还想说下来的,一进去,蓦地睁的眼睛,没错,她眼睛里散发的都是无尽的贪婪,那种明显的垂涎欲滴携着嘴角扬起的笑,沐罗骁已经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 一大片地上都排满木架子,架子上那是琳琅满目的物品,吃穿住用行,全部包揽,吃穿用就不必说了,“住”指的是挂在架上醒目的几个大字:免费入住四方客栈至尊豪华房两晚。 至于“行”呢,则是安静地停在一旁的马车,上面还有精致的薄纱盖着,而这还不是最吸引眼球的,让人禁不住兴奋的是起射点离物品只有最多四米的距离,陈列的物品那么大,猪才会射不种吧?!沐罗骁眼睛都直了! 古祺圳余光瞥向她,“有兴趣?” 沐罗骁视线停留在物品区,捣蒜一般猛点头,这等好事怎么能没有她沐罗骁呢! “快点放我下来!!” 某女已经坚持不住了,在他的背上像只八爪鱼一样乱动,古祺圳脸色不好,他这是被嫌弃了么?! 于是,再次失控。 “这些东西本王有的是!” 沐罗骁斜看他一眼,郑重其事地说“古祺圳,你不知道不劳而获很可耻么?快放我下来,我要自力更生!” 这时,铜锣又敲响起来,那个小哥操着销售的口吻积极宣传“距离就是这个距离啊,绝不忽悠!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射中,若是射不种,被在下接了下来,不好意思了,各位,就要劳烦您掏腰包了,五两银子一支。” 话一说完,众人皆有了底,本来跃跃欲试的都有了顾虑,这……要是射不种就要倒贴啊! “怎么样,哪位英雄来试一试?” “我来!” “好!有请这位小姐!” 沐罗骁还待在古祺圳的背上,也不理众人的目光,接过弓箭就瞄准。 他们没了交通工具,所以,她的首要目标是那辆马车。 沐罗骁俨然成了全场的焦点,咻地一声,利箭破风飞了出去,方向却是中间的白玉观音。 沐罗骁知道那人既然出口不凡,就一定有两手,所以,她精着呢,只是那支箭出去的下一刻,她快速地再拿起另一支箭利落地朝马车射去,古祺圳背着她,默契十足,有力地配合着她。 胜券在握,胜利的笑容都已经扬起,惊人的是,人们只觉得眼前有个人影在飞快地晃动,不多一会儿,那人手上拿着箭,嘴里还衔着一支。 顿时,掌声雷动。 小哥放下箭,拿着钱盆,递到古祺圳面前,笑道“十两,承让了。” 沐罗骁突然觉得呼吸不过来,高手在民间啊!此人轻功了得,是个人才!她心虚地不敢看古祺圳,她闯的祸却要他去收拾,主要是,他现在根本没钱好么! 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 “抓好了。” “嗯?” 话音刚落,沐罗骁就感觉右腿下没了支柱,古祺圳腾出一只手往腰间一扯,一个玉佩就哒地一声被放在盆上,沐罗骁看见那小哥陡然变幻莫测的脸色,忽而又变为平静,淡笑说“此物远不止十两。” 古祺圳收回手,却没要回玉佩,面无表情道“那两支箭值这个价。” 说着,又叫沐罗骁抓紧了,自己幽幽掏了两支箭,沐罗骁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双箭齐发。 人影再次晃动,可惜的是,这次,小哥落了空。 那两支箭稳稳地落在免费住房和马车上。 小哥笑地云淡风轻,“现在,这两件是你的了。” 沐罗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开始有点相信三儿说他厉害的话了。 只是,免费住房,古祺圳,你想干嘛?! 两人牵走胜利品悠闲地出发,小哥眼中含有深意,目送了一会儿马车,便又继续倒腾自己的生意来。 沐罗骁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那张免费住房券,心里默默盘算着,今晚…… …… 山间小屋。 一天的光景走到了傍晚时分,山里开始充斥着凉意。 落叶纷飞,把小木屋的屋顶全部盖住了,周围静地可怕,可屋里却传来了动静,吁吁呜呜地,很是瘆人,从门缝儿里瞧去,还能看见一个坐在长凳上的瘦弱身影。 桌面上,一块长黑纱安然地躺在上面,旁边是一盆清水,一双挂了满满伤痕的手颤抖地触向水面,水波磷磷,倒映出一张人脸。 霎时,一声撕裂破哑的呼声“啊!”了一下,一盆水倏地被推掉。 隐隐约约,还能听清她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