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更可气的是段钰轻薄了人,转身便睡得熟了,细微的鼾声继而响起。 洛欢歌脸色由白转红再彻底变成了锅底黑! 可恶!可恨! 为什么这个醉鬼可以在做了如此无耻的事之后,心安理得睡在自己的卧房,而自己只能独自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生闷气? 凭什么! 段钰这一躺恰好躺到放鞋子的矮塌上,洛欢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脚将某个睡得正香的男人踢了进去,而自己则迈过横亘的身子上床。 头顶一圈一圈的流苏直直垂下,她的心也似这盘旋的流苏一般蜿蜿蜒蜒看不到尽头。 明明躺在床上,洛欢歌仍是大睁着双眼毫无睡意,尤其一想到矮塌正睡着困扰她多时的男子,精神感觉更好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憋闷情绪充斥心间,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跟五年后的今晚何其相似,不同的大概是心境吧。 五年前的吻,她气愤有之,恼怒有之;五年后的吻,她羞恼有之,郁闷有之。然而不管五年前亦或五年后,她独独没有排斥,没有厌恶。 从前她不愿去想,因为血海深仇未报,且羽翼未丰,根本没有资格去谈,也不愿为这些不应该存在的情绪而分心。可那并不代表她真的没想过。 原以为五年的沉淀会让她忘却,何曾想,不仅没能忘却,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深,直到再也无法掩饰,无法忽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她独自思念着潇儿时念的那首诗,他也能感同身受;是她验证澜沧岳跟柳梦媛奸情时,他含着笑让自己不要多看;是她被小柳氏暗算险些失身时,他不顾暴露的危险救下自己…… 洛欢歌情不自禁翻了个身,眸光落到矮塌上的男子脸上,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洛欢歌看得出神,段钰睡着的模样没了白日里面对外人的冰冷寡言,没了对着自己的调侃逗弄,显得安静温和了许多。他五官本就出类拔萃,高挺的鼻,浓黑的眉,睁眼的时候轮廓分明,闭眼的时候又觉得柔和,真是个矛盾的结合体。 这时,段钰突然侧了侧身子,洛欢歌吓了一跳以为他要醒了,赶紧将目光转向床顶,谁知他只是轻轻砸吧砸吧嘴,又没了动静。 呼——连洛欢歌都没意识到自己长长舒了口气。 “……师妹。”带着鼻音的男声呢喃着。 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断裂开,发出“嗡”的一声骤响! 飘忽的眼神变得坚定,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段钰,这次不再是悄然无息,而是明目张胆的凝视! 她到底在怕什么!她是活了两世的洛欢歌! 大仇,她要报;亲情,她要护。 男人,也得要! 就让自己再相信一次又如何,输了就再不要奢求什么,赢了便是皆大欢喜! 想通了,郁结于心的烦恼忽然就此烟消云散,洛欢歌掀了被子走下床榻,段钰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她这样大的动静都没能惊醒他。 洛欢歌轻轻蹲下,葱白的指尖落到他紧合的眼帘之上。 那天就是同样的位置,他轻如鸿毛的一吻让她心跳得剧烈,当时她匆忙而逃,谁又知那只是她仓皇下避免被他察觉而作出的下意识举动。 娇艳的唇落下,触感温热。洛欢歌心里突然孩子气地想,以往总是你偷亲我,今日我也来当一会偷香窃玉贼! 屋里萦绕着淡淡的温馨,夜,很长很长。 洛欢歌是在自个儿床上醒来的。 昨晚她就这么瞧着熟睡的段钰,不知道看了多久,然后的事她就记不清了。是段钰把她放到床上的? “小姐,你醒了呀?”曲水掀起纱帘见到衣衫整齐的洛欢歌端端坐在床上,“奴婢还说小姐今儿个怎么睡得这般香,这都快日上三竿啦!小姐昨天定是累极,不然怎的连衣裳都没脱就睡下了。” 一听这话,混沌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若是曲水流觞伺候她上的床,肯定不会任她穿着外裳睡觉的,对,定是段钰无疑。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这种淡淡的甜蜜她已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自己就那样陪他睡在矮塌上,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会不会乱想…… “小姐,小姐,小姐!”曲水一连唤了三声,洛欢歌还是失神地将目光放空,充耳不闻她的呼唤。 曲水不信邪地把手放到洛欢歌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再晃! “曲水,怎么了?”洛欢歌疑惑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小手。 “小姐啊!你要是再不搭理奴婢,奴婢大概只能请大夫来瞧瞧了!夫人身边的莹儿姑娘刚刚来过,说是夫人让小姐醒了到落雪居一趟,让奴婢不用着急叫醒你呢。” 洛欢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略有些疲惫,大概是受伤失了血的缘故。 对了,她的伤! 洛欢歌这才发现自己左肩的伤口重新包扎过,而且较昨日简易的手法,这次的包扎手法显然精练许多,看得出那包扎伤口的人是用了心的。 曲水更是顺着洛欢歌的视线奇怪道:“小姐的伤口重新让大夫包扎过吗?这么看起来应当过不了多久小姐就会痊愈的!” 是啊,他上的药,他包扎过的伤口,又怎么会痊愈的慢呢…… 打住!才一晚,一晚而已!洛欢歌,你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 “咦,小姐!你床头那是什么吗?”曲水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伸手就想拿起来瞧上一眼,谁知被洛欢歌一声大喝给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小姐……”曲水委屈得不行,小姐可把她吓得够呛。 “咳咳,”洛欢歌掩饰般的轻咳两声,“曲水,你先去帮我挑两件今日要穿的衣裳首饰,我养会儿神再起。” 曲水依言退了下去,洛欢歌缓缓松手,被她紧急间拽到手中的物件静静躺在掌心。 是一个小小的竹筒。 洛欢歌抖了抖竹筒,一张泛黄的纸条漏了半截在竹筒外。 怀着一丝忐忑的心情,洛欢歌打开纸条,俊逸如人的字体跃入眼帘。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洛欢歌只听到胸腔里传来一阵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 他说:“我心似你心,不负相思意。” 不负相思意…… 洛欢歌脸上发烫,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他知道了吗?知道自己对他也…… 是啊,自己做得那么明显,半夜三更有床不睡,偏偏睡到喝醉的他身边,任谁都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吧! “小姐,不如今日就穿这件月白色的吧,奴婢发觉小姐还是穿白色最好看了,跟仙女儿一样!”曲水捧着叠好的衣裳走进来,就见洛欢歌一张脸绯红绯红,惊呼道:“小姐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伤口感染发烧了?!” 说罢放下手中的衣裳就风风火火地想冲出去找大夫。 洛欢歌羞恼地喝止:“曲水,回来!只是盖的被子厚了,改日你重新换一床薄点的来。” 换来曲水莫名其妙的嘟囔:“不是前些天才换了薄点的么,哪里厚了……” “衣裳也换了,拿那件墨色的来。”洛欢歌汲上鞋子,悄悄将纸条塞回中空的竹筒里,本想揣回袖间,想了想还是将它放到了枕头下。 白色不耐脏,自己左肩受伤,还是穿深色的好,至少外人看不出来她的伤势。 等洛欢歌穿戴好到了落雪居,正是午膳时间。今日军营没有训练,洛靖洛天宁都去了宫中,想是为了皇帝遇刺的事。洛欢歌今日本该一同入宫的,洛靖想到她身上还有伤,便没去叫她,想来皇帝也不会怪罪有伤在身的洛欢歌。 “圆圆,再有两月就是你的及笄礼了,为娘啊,真是既盼着这一天快些来,又想这一天永远不要来。” 许氏惆怅地拉着她的手叹气。 自小捧在掌心里疼的小女儿,最重要的五年没能陪着她长大,这才回来一两个月,就说着及笄的事儿了,那之后,是不是就得说到嫁人生子了? 一想到女儿很快又要成了别人家的,许氏这心是憋闷的不行。 “圆圆,以后要是有心仪的男子,记得要跟爹娘说,爹娘一定要好好为我家圆圆把关,不够优秀的男子才配不上做我家圆圆的夫婿!” “娘,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嫁人生子,什么心仪不心仪的,我没打算那么早成亲,我呀还想多留几年多陪陪娘呢!”洛欢歌简直佩服她家娘亲,自己这还没及笄就说到嫁人生子了。 许氏是既觉得安慰又觉得不妥:“多留几年好啊,可是到时候成了老姑娘,好的男子都被别的姑娘挑走了,有的你哭哟!” 洛欢歌眸光里满是自信和骄傲:“我爱的男子,不会因为迟了几年就错过,女儿相信,对的人会一直在对的地方等着我!” “好好好,我家圆圆自是值得最优秀的男子等。” “如淼只比你大了一个月,她从小没了爹娘,咱们将军府就是她的娘家,及笄礼定不能寒碜了去。娘想着趁这机会,带你们俩去上柱香,祈求菩萨让你们姐妹俩都能永远幸福安康。” 洛欢歌隐在暗处的眸色一沉,元如淼,到哪里都有你,真是阴魂不散。 罢了,许氏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若是她不主动招惹,便先让她过些安稳日子,也让许氏安安心,若是她不安分,就别怪自己下手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