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夏尔刚刚睡下没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嘈醒。 得益于在监察院实习期的良好训练,夏尔在任务期间保持着和衣而睡的习惯, 匆匆抓起挂在床边的制式佩剑,打开房门,却看到一脸焦急的年轻女乘务员。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监察员先生,不过这里有一些紧急的情况,可能要麻烦到您……” 顺着对方的目光,只见在过道上,自称来自波图家族的中年贵族夫妇,正和一名乘务员激烈地争吵着,仔细一看,竟是早些时候见过的那名年纪稍长的女乘务员。 “发生什么情况了?”夏尔小声地打听道。 “是这样的,波图男爵阁下说在房间整理后,有一份文件丢失了,怀疑是我们的同事所为。说如果下车前不交出被盗的文件,就要把我们整个列车上的所有员工都告到法庭上。” 说到这里,年轻的女乘务员故意压低声音问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我一直听别人说,监察院似乎比警备队里的黑衣更擅长解决这种难题?如果监察员先生能帮忙找出男爵阁下的失物,我们一定不胜感激。”说着,伸出手指悄悄比划了一下钱币的样子。 “确实,最近几年监察院的破案率要高出警备队不少,名头也更响。”夏尔斟酌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但是,这种普通的盗窃案,属于警备队的职责范围,而监察院的定位毕竟是半军方的性质,更多时候是处理一些高危且情况更复杂的案子。贸然插手这个事情,恐怕不太合适。” “哦,是这样么……”年轻的女乘务员失望地叹了口气。 正在夏尔以为对她经放弃的时候,对方突然整个身体靠在了夏尔的一只手上,脸蛋贴在夏尔的耳边,用羞涩的语气说道:“您可能有所不知,如果这件事被捅到了警备队和法庭,不管结果如何,都将会极大地影响铁路公司的声誉,老板肯定要辞退我们……先生您是个慷慨而善良的好人呢,如果您觉得那些刻着罗兰花的金币不够的话,或者再加上我为您提供一些特别的服务?如果您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我还认识几个水灵的姐妹,都挺擅长伺候人的呢。” “呃……这,我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极少和陌生女孩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夏尔,被耳边呼出的热气逗弄得面红耳赤,别扭地想与对方拉开距离,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左手被紧紧地缠抱着,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 就在夏尔不知所措之际,耳边传来了中年贵族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喂,那边的监察院小助理,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卑鄙的盗贼,赶紧扣下她!” 夏尔连忙抽出自己的左手,理了理在拉扯中弄皱的衣服,来到争执双方的跟前。 “男爵阁下,听说您丢失了一些文件?” “是的,并且我怀疑就是这个贱女人偷了我的东西!”中年贵族指着年长一些的女乘务员,愤怒地吼道,而后者却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所谓的微笑。 “除了文件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财物损失?” “那倒没有。” “噢?那方便透露一下是关于哪方面的文件么?无意打探您的个人隐私,但如果仅仅是普通的文件,很难想象它会比金罗兰更吸引窃贼的注意力。” “当然是很重要的文件!”对方不耐烦地解释道,“是关于我们家族生意的一些商业机密。而她,”中年贵族再次指着年长的女乘务员,愤愤地说道“毫无疑问,是一名卑鄙商业间谍!” “原来是这样。那再冒昧打听一下,您的家族是经营哪方面的生意呢?” “怎么,你也打算窃听商业情报么?” “呃,只是例行的询问,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就算了。”中年贵族的态度令夏尔有些出乎意料。 “呵呵,如果是正经合法的生意,又怎么会怕被问到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年长女乘务员,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咦,女士,您似乎对男爵阁下的家族生意有所了解?” “监察员先生,您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乘务员,又怎么会了解男爵阁下的‘大买卖’呢?”年长的女乘务员明显地在“大买卖”这个词组上加重了音。 “哼,别那么多废话了,小助理,赶紧搜查她的行李吧,我做的生意可是跟王都的大人们有关的,要是有个什么损失的话,恐怕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助理监察员承担得起。” “哈,男爵阁下好大的官威呢!哎呦,很抱歉我搞错了,貌似这里只有监察员先生才是唯一的公职人员呢。”年长的女乘务员冷冷地讽刺道,而后换来对方更恶毒的咒骂。 面对中年贵族的冷蔑,夏尔正了正色,说道:“阁下,您恐怕有所不解,这与职位高低无关。” 平静地注视着中年贵族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夏尔接着说道:“严格来说,这个案件未经过正式报备,并在监察院总部立案的话,即便是正式的监察员,也不需要受理您的事情。与警备队不同,按照最新的《王国机构管理法》,监察院只受理经过正式立案程序的案件,而无需承担先受理后立案的义务。” 在中年贵族即将再次发飙之际,夏尔语气一转,说道:“但是关于这个盗窃事件,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需要向在场的各位确认一些情况。” “哼,那还不赶紧!” “嗯,这正是我准备要做的。” 侦查人员必须始终掌握着调查方向的主动权,而不被事件关联的各方所阻挠。夏尔想起了刚刚实习时,负责传授侦查经验的老监察员说的话。 “那么,就从这个事件的案发地,也就是男爵阁下您的房间开始调查,不知道是否方便?” “请便,我只要马上找回我的文件!” …… 嗯,室内的布置基本跟我的房间差不多,窗户果然也是用铁网加固的,除了通风和观景以外,恐怕无法供一个人出入,估计是出于安全考虑。 至于通风管道什么的,在车厢有限的空间里,也只能弄得很小,通过一只老鼠都尚且有些困难,更别说是一个人了,这个倒是在之前就留意到。 换言之,想进入房间的话,房门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那么—— “男爵阁下,请您仔细回想一下,在您最后一次看到失物,到发现物品丢失期间,除了这位帮您整理床铺的女士以外,是否还有别的人进过您的房间?” “不可能有别人。”中年贵族肯定地回答道,旁边的贵族夫人也同时点了点头赞成丈夫的说法。 “我太太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些晕车,为了照顾她,我基本没有走出过房间,午餐和晚餐都是直接送到房间里的。即便是外出透气,我们也是轮着来,得提防着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呢。”中年贵族意有所指地看着年长的女乘务员。 所谓外出透气便是指去洗漱间了,贵族式的说法。夏尔在心理补充道。所以男爵夫妇除了必要的生理需要,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了。 果然最大的嫌疑人还是那位年长的女乘务员呢。 “那么女士,在您整理完男爵阁下的房间之后,到目前为止,还去过哪些地方呢,是否有什么证明的人?” “除了这列车厢与旁边那节我负责的车厢外,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这点我的同事可以证明。” “是的,我可以证明。”年轻的女乘务员点了点头。 “噢,请问你们一节车厢是几个人负责的?” “普通车厢是三节一个乘务员,头等舱为了保持优质的服务,一个人负责一节车厢。”年长的女乘务员熟练地回答道。 “那么,负责这节车厢的是?” “是我,监察员先生。”回答的是年轻的女乘务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整理房间的事情让同事帮我代班了。” “哼,你们两个是同伙吧。应该把你们统统送到监狱里,关一百年!”中年贵族冷笑道。 “男爵阁下,您这样说有些过分了……”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年轻的女乘务眼眶渐渐有些泛红。 “监察员先生,如果您信不过我的话,大可以抽查我的行李,省得某些人做着不够绅士风度的行为”年长的女乘务员走上前来,挡在了年轻女乘务员和中年贵族的中间。 中年贵族似乎再次被激起怒火,朝着两个乘务员咆哮道:“贱奴!你说谁不够绅士风度!你们这些低等的猪猡,底层的垃圾,简直是……” “阁下,请你注意,现在已经是月神历1037年,这里是斯科图王国,按照王国法律,所有有王国合法户籍的人,都是王国的公民,奴隶这一称呼早已是过时。”年长的女乘务员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公民?哈哈哈,我算是明白了!”中年贵族怒极反笑道,“敢情你们是那朵紫罗兰和那个所谓的第三议会的信徒吧。啧啧,贱奴就是贱奴,永远是一群无知的井底之蛙。” 看着双方的气氛因为政治话题也变得紧张起来,夏尔知道自己必须在事情变味之前,中止这种过于敏感的辩论。 “女士,既然您愿意配合行李搜查,那么我们赶紧开始吧,如果您确实是清白的话,相信这会是您洗脱嫌疑的最好方式。” “如您所愿,监察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