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士兵端着火绳枪开道,带着身后的客商们往外冲,与黑衣壮汉们的冲突一触即发…… 正当朱辉准备挺身而出之际,突然,不远处传来铜锣开道的声音,已经吓得半死的李旦赶忙拉住他,哆哆嗦嗦地讲道:“官府的老爷来了,咱们赶紧走。” 朱辉也大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发现铜锣声越来越远,显然不是往这儿来的,眼前的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于是,趴在李旦的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把李旦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了地上, 这时,黑衣人即将杀到了阵前,西洋人不敢轻易动武,端着火绳枪往后倒退,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也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朱辉大喝一声“住手!”眨眼之间,便站到了双方的中间…… 西洋人一看有人帮忙,全都退回到了红毛馆。 “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有个黑衣人问道。 朱辉对着他们嘿嘿一笑,毫不胆怯地答道:“刘大官人认识我,让他前来说话。” “刘大官人哪有功夫搭理你,快给爷爷闪开,不要挡了爷们的财路!” “不管你是谁,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月港的地面上,给我们爷们点面子!” …… 听罢他们这番混蛋话,朱辉怒从心头起,面对钻进了钱眼无耻之徒,真没什么好说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 好几个壮汉冲到了朱辉的近前,只见他轻轻晃动身躯,一晃无极静,二晃太极动,三晃混合气,水火济济,气存丹田,未等这伙人近身,便挥动双拳,一拳打趴下一个歹徒…… 一连打趴下好几个,歹徒们全都亮出了钢刀,把朱辉给包围了起来。 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 朱辉静心调息、巍然不动,周身充盈着浩然之气,心平气和地说道:“各位,看在你们都有老有小的份上,不想再出手伤人,快把刘谦找来说话。”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们财神爷的名字!”话音刚落,这伙人舞动钢刀,一齐朝朱辉劈来。 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只见朱辉晃动腰膀、腾空而起,站在了他们的刀刃上,仿若大鹏展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双掌扫了一圈,齐刷刷倒下了一大片。 有些不服输的歹徒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摆开了阵势再次围攻,朱辉气排丹田,对他们轻轻摇了摇头,念道: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 从地上爬起来的歹徒,不敢再轻易进攻,把朱辉团团围住,寻找进攻的机会,于是,朱辉大喝一声,伸出了双臂,颇有气吞山河之势,把他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有人准备施展暗器,飞刀还没脱手,忽听上空有人高喊:“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围攻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总旗,阻拦锦衣卫办差,乃是灭门之罪!” 这伙平时欺软怕硬的家伙一听,还是本地人的口音,个个吓得抱头鼠窜,不一会儿,全都跑没影了。 过了许久,李旦从一颗大树上爬了下来,拉着朱辉进了红毛馆,把他介绍给了费利佩。 李旦和西洋人的对话,朱辉连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给他举起大拇指,不一会儿,纷纷前来和他握手…… 回到客房,费利佩认真查看李旦带回来的合约,发现对方给出的价格,和自己的预期相差不大,顿时心花怒放,正准备去感谢朱辉,忽然想起了刚才传来的枪声,十分担心货物的安全,他决定到码头上去看看。 在一队火枪手的保护下,朱辉、李旦陪着费利佩出了门,没再遇到任何麻烦,他们一路小跑到了海龙码头,发现马尼拉大帆船平安无事,但这儿已被海澄县的差役所控制,任凭李旦如何求情,也不准许他们进入。 对于刚才发生在码头上的情况,有个更夫给他们讲解了细节,当晚,突然来了一伙儿歹徒,试图冲击马尼拉大帆船,与看守货物的西洋兵发生了冲突,有不少人前来看热闹,但更多人支着架势准备浑水摸鱼,不知什么原因,相互厮打在了起来,场面极度混乱…… 西洋兵朝着天空开了几枪,吓退了几个胆小的,海澄县令听见了枪声,带着差役前来维持治安,大家都听见铜锣开道的声音,又吓跑了一拨,只剩下了那些攻打大帆船的歹徒。 趁着县太爷还未到,歹徒们杀进了码头,但西洋兵却再也不敢开枪了,就在他们准备登船之际,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二话不说,就和歹徒们杀在了一起…… 别看歹徒人多势众,根本就不是这俩人的对手,等县太爷赶到码头时,他们已经把歹徒们给打退了。 闻听此言,朱辉暗自吃惊,急忙问道:“后来怎么样?” “这俩人被县太爷给带走了。”更夫答道。 再详细询问这一男一女的体貌特征,朱辉肯定他们就是宋河和婉兮。 离开了码头,李旦跟随费利佩等人返回红毛馆,朱辉回到货栈,发现沈琦还没睡,他问起了宋河、婉兮,沈琦说他们听见了枪声,因担心朱辉和李旦会出事,立刻就跑出去帮忙,不知他们为何还不回来? 朱辉担心吓着沈琦,没敢再多说话,把费利佩修改的合约交给了他,便催促他赶紧歇息。此刻的沈琦哪能睡得着?他也担心宋河、婉兮会出事,时而到门外张望,盼着他们能早点回来。 朱辉猜测,他们俩极有可能被官府给抓走了,发现沈琦万分焦虑,这才把码头上的经过讲给他听,沈琦顿时坐不住了,非要到县衙去保释他们,二人争执了一番,把沈琦留下来看家,朱辉前去救人。 隆庆元年设立海澄县治,寓意为“海疆澄清”之意,在原有古堡基础上扩建,县衙就设置石城正中的位置,朱辉到了衙门一打听,值班的衙役告诉他,县令正在晏海楼请客,今晚从未抓过人。 这深更半夜的,县令请哪门子的客?莫非他们请的是宋河、婉兮?朱辉觉得这事颇为蹊跷,离开衙门口,风风火火再度朝九龙江畔跑去…… 前面有座灯火通明的碉楼,只见三层楼阁外的大红灯笼下,写有“晏海楼”三个大字,朱辉到了门前,立刻停下了脚步,只听里面人声鼎沸,好像很多人在一起喝酒,便驻足倾听…… 楼上的声音过于嘈杂,分辨不出什么人在说话,由于太过集中精力,朱辉突然感觉脖颈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是什么人?”有人高声问道。 “这位官爷,我是外地的客商,正在寻找我的弟弟和弟媳,人生地不熟,深更半夜迷了路。”朱辉镇静地答道。 差役收起了钢刀,继续问道:“你那弟弟和弟媳叫什么名字?” “我的弟弟来自京城、姓宋名河,弟媳蓝婉兮乃是金陵人氏。” 差役听罢,急忙抓住了朱辉的双手,十分激动地讲道:“来、来、来,我们县太爷摆下了庆功酒,正在招待这两位英雄。” “请问官差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辉边走边问道。 “今晚在海龙码头,有很多泼皮无赖寻衅闹事,企图攻打西洋大帆船,并无故殴打码头上的客商,若不是这二位从天而降,在知县翟大老爷赶来之前,还不知道得出多少人命。” “如此说来,是翟大老爷在这儿请客?” “不错,我们翟大老爷宅心仁厚,最恨奸商、恶霸和衙内,如果今晚没有这两位英雄,泼皮无赖一旦占领了西洋大帆船,那可真是天大的灾难,西洋人一定会告到朝廷那儿,翟大老爷可就倒血霉了,如果因此引起西洋鬼子来犯海疆,我的老天爷,那可真是不敢想象,没准连我都得千刀万剐……” 其实,会不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朱辉也未曾想过,不用说,今晚组织人马围攻沈琦的货栈,阻击红毛馆的西洋客商,直到企图霸占马尼拉大帆船,全是刘谦在暗中指挥。 看来,这位翟大老爷为官还算清正,朱辉实在想不明白,以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到底和巡抚庞尚鹏攀上了什么关系?竟敢不顾一切后果,在朗朗乾坤之中胡作非为! 朱辉登上了晏海楼时,没有轻易去打搅大家,也端起了一个酒杯,站在一旁观看,此刻宋河与人猜拳行令,婉兮在一旁加油助县太爷翟大人当裁判,煞是热闹非凡。 宋河的酒量极大,接连输掉几局,一口气喝了好几杯,接下再来,他发现翟县令偏向手下人,就开始与他争执,逼得翟县令不得不与他干杯…… 由于参与喝酒的人数很多,也没人注意到朱辉的到来,这时,宋河缠着翟县令划拳,婉兮来当裁判,一连判了翟县令输掉好几局,这位县太爷可能不胜酒力,起身想要逃走,却被婉兮给揪住了耳朵…… “翟寅,不许耍赖!”没大没小的婉兮,对县太爷直呼其名,追着让他喝酒,一连转了两圈,忽然在朱辉的身后停了下来,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婉兮这才发现朱辉来了,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喝得醉醺醺的宋河,晃晃悠悠到了朱辉近前,埋怨道:“你、早、早干嘛去、去了,你、你看、我们俩、被人欺负……”话没说完,他就瘫在地。 经过婉兮的介绍,翟寅这才知道朱辉是谁,请他坐到了上首。 朱辉急忙躬身施礼,低头讲道:“在下草民朱辉,拜见翟大人。” “朱公子不必客气,刚才我们已经谈论你半天了。”翟寅示意他坐下说话。 发现这位县太爷是个性情中人,一点也没有官腔做派,也毫不矫情,朱辉也不再客气,端起酒杯来敬翟寅。 翟寅微微一笑,要求他先自罚三杯,朱辉没有二话,连干了三杯,于是,在座的县丞、师爷、捕快、班头和衙役,全都来给翟寅解围,一个接一个前来敬酒。 朱辉一连喝了十来杯,感觉不胜酒力,但也不能说不喝,便大声问道:“翟大人,你可知道,今晚有几个地方出了事?” “我知道你们的货栈也被人围攻。”翟寅答道。 “翟大人,红毛馆也差点出事。”朱辉说着,自己又喝了一杯。 翟寅颇为诧异地问道:“难道还有人攻打红毛馆不成?” “今晚有三个地方同时出事,请问翟大人及各位,你们可知道其中的缘故?”朱辉再次端起酒杯问道。 “不用说,这都是刘大麻子刘谦干的好事。” “听说刘谦强买强卖,和西洋人的生意谈崩了……” “虽说今晚我们封锁了码头,没准天一亮,就得把咱们的人给赶出去,人家刘谦可有这样的能耐。” 听着众衙役们七嘴八舌,翟寅把桌子一怕,怒道:“又是他娘的这刘大麻子,本官履任海澄以来,全是告他状的,这家伙平日里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抢占民田、逼良为娼,简直他娘的无恶不作,我就不信王法治不了他!” 若非亲眼所见,朱辉真不敢相信,当年在兴记钱庄谨小慎微的账房先生,与这位漳州府的大恶霸,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刘谦就像铜钱的两面,一面是张牙舞爪的恶魔,一面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忽然,婉兮问道:“哥哥,你也跑到红毛馆打架去了?” “朱公子,关于刘谦在南京的情况,刚才宋侠士都已经讲过,我现在心中有了底,对付刘谦这种混蛋,更加有信心,我现在需要各种证据,请问红毛馆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翟寅也问道。 朱辉看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自己作为戴罪自身,也不想再多事,辞掉锦衣卫职务之前,尽量少抛头露面,于是,便微笑着答道:“确实去了一大群泼皮无赖,不过,我站在红毛馆门前一跺脚,只听duang的一声,那伙人全都跑了。” 说着,他起身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把在座的各位逗得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