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蜂窝赶走了马镫、马鞍兄弟,急忙到那霸港货栈来找张狗儿,让他开始采购寻宝所用的各种器具,当他提出想要些经费时,却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其实,在苏八临走之前,已经给张狗儿留下了一封信,让他五天之后交给马蜂窝,信中所言:他陪同小西行长等人到了平户,发现这是一伙骗子,根据不具备海上寻宝的能力,因担心他返回琉球告密,而遭到他们的软禁,迫不得已,托人送信回来;故此,苏八猜测,小西行长等人可能还会来琉球行骗,劝马蜂窝不必再搭理他们,由张狗儿出面,把这伙人杀掉也就算了。 在马蜂窝离开不久,马良弼也到了那霸巡防营,管带马鞍一看相国大人微服私访,顿时吓得够呛,急忙将其请进营房伺候。 等马良弼一落座,诚惶诚恐的马鞍躬身施礼,诺诺地讲道:“晚辈拜见本家国相大人!不知大人驾到,翩翩迎接来迟……” 未等马鞍把话讲完,马良弼把手一拜,矜持地讲道:“今儿你们到府上认祖归宗,老夫因公务繁忙,慢待了你们。不过,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不必客套。” 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国相,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马鞍殷勤地往前走了一步,低头作了个揖,轻声问道:“请问大人有何吩咐?晚辈将万死不辞。” 马良弼沉吟了片刻,再次把马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开口问道:“知道老夫为何不让你们参加生日贺宴吗?” 马鞍顿时满脸通红,颇显尴尬地答道:“我等出身市井,怕丢人现眼……” “哈哈、哈哈……”马良弼放声大笑,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讲道:“贤侄,请你们千万不要误会,这是因为老夫有要事相托。” “请大人只管吩咐。”马鞍误以为是个立功的机会,瞬间有了精神。 “好!”马良弼认真地讲道:“你们兄弟俩好好准备一下,明日带兵包围林家烧酒坊,把里面的人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明白了?” 闻听此言马鞍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马良弼见状,急忙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晚辈听说这家烧酒坊受到很多高官的庇护,连王宫里的大太监对他们都礼让三分,怕我们哥俩无能为力。”马鞍怯懦地答道。 “这家烧酒坊的后台王公公已经过世,明日首里城大小官吏,全都参加老夫的家宴,没人会知道你们的行动,更何况老夫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暗通海盗和倭寇,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干,不要再有任何顾虑,只等着立功受赏吧。”马良弼说罢,拍了拍马鞍的肩膀,转身就走。 惊恐万状的马鞍送走了马良弼,只觉得天旋地转,顿时晕倒在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马镫和张狗儿都陪在他的身边。 “听说相国大人到你这儿来了?”马镫问道。 “嗯,我们兄弟大祸临头了。”马鞍说着,看了一眼张狗儿,显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哥哥,别急,张公子也不是外人,到底发生什么事?”马镫继续问道。 因为明日就要动手,而他们的恩人郭奕和许灵儿,全都住在林家烧酒坊,因此,马鞍丝毫也没敢隐瞒。 张狗儿顿时火冒三丈,急忙问道:“你是如何答复他的?” “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还能如何答复?只能先应承了下来。”马鞍答道。 “混蛋!”张狗儿当时就拔出了宝剑。 马镫赶忙劝道:“张公子息怒,就这件事而言,马良弼不找我们,也得找别人,得亏落在了我们的头上,我们自有办法敷衍他,而眼下当务之急,请张公子速速返回林家烧酒坊,找二位千户大人商议对策。” 于是,张狗儿快马加鞭离开了那霸港,惶惶不安的马氏兄弟也开始商量了起来…… 心急火燎的张狗儿担心吓着罗氏姐妹,和她们打了声招呼,立刻去找郭奕和许灵儿,把马良弼的阴谋详细讲述了一遍,果然不出大家所料,王公公刚一过世,他们就打上了林家烧酒坊的主意。 由于这个计划非常周密,借着马良弼过生日之机,把所有首里城的官吏全部请走,得过林家烧酒坊好处的官员,想帮忙也帮不上;他们甚至还给烧酒坊也下了请柬,但不管派谁去,都将落入他们之手,这边对林家赴宴之人威逼诱惑,让他承认勾结海盗和倭寇,那边派马氏兄弟来抄家,趁机把烧酒坊的人全部杀光,任谁也别想翻案。 为了应对这突发之祸,郭奕和许灵儿认真地商议好了对策,把村里的团练重新组织起来,交给张狗儿指挥,村里的男女老幼尽可能转移,为此整整忙了一宿。 次日,由郭奕代表林家烧酒坊,前去参加马良弼的生日宴会,为防止不测之祸,让许灵儿把罗氏姐妹送往陈申的家中,大家刚一出村,就被几个暗哨盯上了。 郭奕一看不好,又赶紧让许灵儿把罗氏姐妹送回村,她拔出宝剑,带着村里的团练追了过去,把那几个探子吓得掉头就跑,这时,放眼望去,发现村子四周已布满了眼线。 形势万分紧急,一场大祸也许躲不掉了,于是,郭奕和许灵儿返回烧酒坊,把张狗儿叫来,三人重新商议了对策…… 该是摊牌的时候了,郭奕把锦衣卫的服饰穿戴整齐,带上北镇抚司的腰牌,讲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马氏兄弟应该不会来抄家,但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因此,狗儿兄弟,你带领团练弟兄做好拼命的准备,灵儿妹妹,务必保障罗氏姐妹的安全。” 发现郭奕换上了身官服,罗阿敏惊恐地问道:“妹妹,你不是以林家烧酒坊的名义赴宴吗,为何作如此打扮?” “如今不得不破釜沉舟,与马良弼暗斗不如明斗。”郭奕果断地答道。 善良的阿萍哭着讲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此一来,可能暴露了正妃娘娘的真实身份,我们罗家本来就对不住人家,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对不住九泉之下的王公公……” 此时,罗阿敏的内心如打碎了五味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罗阿萍接着劝道:“老掌柜刚刚过世的时候,王公公就来索要这份家产,当时,我曾对他恨之入骨,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早已做好还给人家的打算,现在人家想要,咱就还给人家吧。” 沉默了片刻,罗阿敏讲道:“当年之所以开设这家酒坊,是想给后人留一条生路,如今到了这个份上,这份产业不要也罢。” 见罗氏姐妹如此深明大义,郭奕和许灵儿颇受感动,但此刻她们都知道,就算你想放弃,人家也饶不了你。 发现郭奕不为所动,罗阿萍抹着泪水再次劝道:“看在王公公的份上,我们认了,这家烧酒坊谁想要就给谁吧。” 郭奕摇了摇头,把王公公送来的字条摆在她们的面前,神情悲伤地讲道:“根据我们的判断,如果马良弼没得到正妃娘娘的默许,应该不至于下如此狠手。请看:无端之祸起萧墙,锁居深宫心亦凉,桃李十载未成蹊,狩猎却遇中山狼。连王公公都对她如此评价,实在没必要再去维护她了。” 许灵儿接着劝道:“大家都不要太过紧张,我在家陪着你们。请相信郭千户的判断,她会把握好分寸,定能处理好这场危机。” 郭奕牵马出了门,发现张狗儿跨马追了过来,于是,把眼一瞪,大声问道:“你不带领团练看家,跟着我干什么?” “已经把团练兄弟布防完毕,姐姐,你一个人深入虎穴,实在是太危险了!”张狗儿着急地讲道。 这时,罗氏姐妹也追了过来,不断地哀求道:“妹妹,听我们一句,我们认命,请不要轻易去冒险。” 许灵儿把她们拦了下来,劝道:“请不必担心,你们想一想,马良弼把首里城大小官吏全部召集家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轻易招惹北镇抚司的千户?” “狗儿,不要轻举妄动,按照既定的策略,好好在家等消息。”郭奕说着,催马便走。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午时,但马氏兄弟的抄家队伍还没来,说明他们也在给自己争取时间,于是,郭奕快马加鞭出了村,直奔那霸港而去。 探子们没能等来抄家的队伍,却突然发现从林家烧酒坊出来了一名锦衣卫,赶忙派人去给马良弼报信。 郭奕知道晚上还有一场宴席,就先去了那霸港,找到了马镫、马鞍兄弟,发现他们在马良弼的逼迫下,已经集结好了队伍,但他们以白天不便杀人为由,磨磨蹭蹭的等待消息。 按照事先考虑好的对策,郭奕悄悄对马氏兄弟悄悄交待了一番,这才进城去给马良弼贺寿。 相府外挂满了大红灯笼,上写着斗大的“寿”字。郭奕在府门前正准备下马,被巡逻的差役给拦住了,于是,她便高声讲道:“大明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飞鱼营千户郭奕,前来给马相国贺寿来啦!” 见她一身锦衣飞鱼服,身挎绣春刀,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有个差役认出了郭奕,急忙跑进府中前去报信。 马良弼早已得到了探子的禀报,担心事态可能有变,急忙把官服穿戴整齐,带着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同僚和家人,到府门外迎接,高声讲道:“惊闻朝廷钦差郭千户莅临寒舍,老夫不胜荣幸,翩翩迎接来迟,还望郭千户海涵。” 郭奕赶忙躬身施礼,笑着答道:“下官办差的途中,听闻相国大人做寿,也来凑个热闹,只因公务缠身,贺寿来迟,请相国大人多多见谅。”说着,便将一份礼单呈递上去。 有人帮忙卸下来马背上的礼物,马良弼双手接过礼单,客气地讲道:“郭千户破费了,不知你何时到琉球来办差,没能及时邀请,老夫给你赔罪,请。”说着,他朝身后的首里所司代陈平看了一眼。 陈平明白他的意思,赶忙上前一步,拱手讲道:“老夫拜见郭千户,前两个月,曾听闻你到过首里城,等老夫前去国驿馆拜会时,听说你们已经走了,这又是什么时间到的?” 郭奕微微一笑,答道:“所司代大人别来无恙!此番前来琉球,是有秘密任务在身,本不愿惊动各位大人。不过,听闻相国大人五十大寿,也想来凑个热闹。” 经首里所司代的验证,马良弼对郭奕的身份已不再怀疑,但他心中也犯起了嘀咕,不知她为何会住在林家烧酒坊? 官员们众星捧月一般,将郭奕迎接到了相府,单独为她摆了一桌现做的酒宴,以马良弼和陈平为首的高官,轮番前来给她敬酒,一连喝了十来杯,郭奕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寻找单独接触马良弼的机会。 宴席摆了一百桌都不止,很多人喝得东倒西歪,有人起哄还要给郭奕敬酒,把她团团包围了起来,她假装推辞不过,喝下了杯中酒,大声讲道:“请原谅卑职不胜酒力,要是知道今日有如此的排场,就该把所有的锦衣卫兄弟全都带过来,那才叫尽兴!” “郭千户,此番出使琉球为何不住在国驿馆?请问你们住在了何处?”陈平问道。 “感谢所司代大人的关心,我们全都住在林家烧酒坊。”郭奕说罢,给陈平又敬了一杯。 听说还有一群锦衣卫住在林家,马良弼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喊道:“峰儿,你赶快把锦衣卫弟兄全部请到家中,可不能慢待了他们。” “孩儿这就去接。”马蜂窝慌慌张张地就要往外走,却被郭奕将其一把抓了回来。 “唉,相国大人忘性真大,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郭奕笑着问道。 发现马氏父子都是一愣,郭奕接着讲道:“你们不是派了本家的马蹬、马鞍兄弟,另摆了一场酒席招待他们吗?如果不是你们的安排,我又是如何知道的?今晚就让他们一起喝个痛快吧,不必去管他们。” 闻听此言,马氏父子吓傻了,趁着陈平等人继续给郭奕敬酒,想悄悄离开人群商议对策,这时,郭奕追了过来,趴在马良弼的耳边,轻声讲道:“今晚我要面见正妃娘娘千岁,你务必给我做好安排。” 马良弼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去找他的儿子;接下来,无论谁再来劝酒,郭奕也不再喝了,重新坐回到酒桌上,和首里所司代等几位高官聊起了家常…… 陈平问起了王冲的近况,尽管郭奕心如刀绞,但还是谈笑风生、应对自如,这时,他发现郭奕变了,不再有以前的矜持和蛮横,因此,也不想再与她为难。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面带微笑的马良弼把郭奕喊出来,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郭奕闻言放声大笑,低声答道:“好!多谢相国大人。” 于是,以郭奕不胜酒力为由,安排她独自到客厅歇息,就这样,避开了众官员,马蜂窝带她出了后院,把她送上了一辆马车,飞速来到了琉球王宫。 亥时已过,王宫的夜晚静悄悄,当郭奕经过第三道宫门时,忽听有人厉声喊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酒后在宫中无礼,快给本宫拿下!” 不容分说,如狼似虎般的侍卫一拥而上,把郭奕给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