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景作为襄武东瓯王之后,在被海盗抓走之前,月空长老想拉着他一起参加戚家军去抗倭,但汤景怕死,因贪图海上贸易的暴利,给戚家军捐了一些钱财,又带着家人做买卖去了,月空长老把汤家的资助,转赠给了戚家军,既然有这样的交情,上一次赴辽东救人时,月空长老觉得没必要兴师动众,相信戚继光将军一定会帮忙营救汤景。 于是,月空长老带上了老兄弟玄德真人,给大家留了封书信匆匆赶往辽东,在军营中到处打听汤景夫妇的下落,却一无所获,两位老人又不认识李成梁,只好到蓟门去找戚继光将军。 二位长老受到了戚继光将军的热情款待,对他们远航新大陆的计划大加赞赏,对汤景一家的遭遇,戚继光将军早就给予了关注,便将南京事件的原委讲述了一番。 原来,年仅十岁的新君登基后,皇帝身边的“大伴”冯保串通皇帝的生母李太后,赶走了内阁的高拱和宫中的司礼监太监黄锦等人,冯宝和张居正大权独揽,已不再需要继续牵制那权倾朝野、致仕还乡的徐阶,就免掉了海瑞的应天巡抚之职。 黄锦倒台之后,南京织造局的大太监刘公公,及时改换门庭,立刻进京觐见了冯保,拿出了全部的家当送礼,获得了冯保的信任,瞒着张居正和李太后,趁着新任应天巡抚还未到任之际,返回南京大兴冤狱,首先抓捕了陈元化及松浦信盛,查抄了汤记织坊和两家钱庄,刘公公等人大大地捞了一票。 不过,刘公公深知汤景的家世,本来也想杀了他,但怯于太祖留给汤家的免死铁卷,又怕汤家的人鸣屈喊冤,更担心京城的那些遗老遗少、边关的将领同情汤家,便将汤景夫妇流放到了辽东深山老林。 当戚继光将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也曾在派人到辽东寻找,至今仍没有他们的下落;让两位老人欣慰的是,锦衣卫总旗朱辉被软禁在京城期间,在两位公子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如今已经进山前去寻找汤景夫妇。 于是,两位老人辞别了戚继光将军,又来到了那白山黑水之间,虽然没能找到汤景夫妇及朱辉等人,却无意中在大山深处碰到了个年轻的马姓道士,他自称“华山真人”,正在山林里采集人参。 从马道士的口中得知,当年,其师父也想进宫中博个国师的尊位,便带着弟子从华山进京,却没有料想正好碰上嘉靖驾崩,新君隆庆新君即位,已改前朝的遗风,对道士们恨之入骨,诛杀了宫中的道士王金、申世恩等人之后,其他在京的道士们纷纷逃亡,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玄德真人逃去了南京,而马道士则进了长白山。 玄德真人自认识了月空长老之后,彻底洗心革面,革掉了身上的一切陋习,学识也大长,颇有仙风道骨之像。 这儿还住着一个名叫安布的女真老人,论岁数比玄德真人还年长,一心想学修道,可马道士觉得自己的修行不够,正好趁此机会想拜玄德真人为师,玄德真人不敢妄自菲薄,只好和安布老人以师兄弟相称。 长白山地处边陲,汉人较少,因此,这里没有中原那样的仙山灵气,倒是有千年的老山参,安布老人和马道士每日到大山深处去挖人参,顺便帮忙,到深山老林里去寻找汤景夫妇和朱辉,两位长老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答应出高价购买他们挖来的人参,便辞别安布和马道士,经朝鲜返回了日本地内町。 二位长老回到地内町之后,把辽东之行给大家讲述了一遍,宋河听了有关马道士的传奇,心中已经明白,他和自己的祖先肯定有着很深的渊源。 宋河夫妇和净空、净明对两位师父前番瞒着大家,悄悄前往辽东救人颇为不满,这次都要陪着一起去,尤其是婉兮,对其叔叔汤景一家的遭遇十分疼心,把儿子宋海留给许仪后和朱均旺二位老人照看,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 有宋河夫妇陪同前往,就不让净空、净明去了,把这哥俩留在了秋目浦看家护院。 徐鲲在日本结识了林文静,作为大明国相的亲侄儿,他和琉球国的权贵们也有很深的交情,将来想做这两个地方的生意,十分着急回家,于是,郭奕帮他们联系好了商船,就先把徐鲲送回了宁波,又等了一天,宋河夫妇陪同月空长老、玄德真人去了朝鲜。 许仪后和朱均旺当起了老师,每日教汤琼、汤瑶姐妹和虎儿、宋海和阿真等人诗书礼仪。 张敏儿和吴莲把朱均旺当作公公对待,每日早晚都去请安,让这位一生坎坷、颠簸流离的老人好生感动,只盼着儿子朱辉能早日回来。 净空、净明兄弟俩担任起了村里的警卫,从水手中挑选了十多个人,组成了一支巡逻队,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每日带着他们在村庄、码头附近执勤。 盛夏的季节,烈日把海滩晒得滚烫,净空、净明等人依然坚持在沙滩上练武,忽然,发现有条商船悄悄靠近了码头。 从船上下来了一群年轻人,全是日本武士的打扮,净空和净明等人发现后,赶紧带着卫队跑过来盘问,发现来者正是小西行长,此时,他正在指挥手下人卸货,宣称这些礼物要送给郭奕,净空等人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回村报信。 过了一会儿,许灵儿和郭奕到了,自然知道这伙人为何而来,就没有让他们进村,在码头上找了间屋子,接待了小西行长一行。 小西行长很客气,先把送来的礼物介绍了一遍,接着,他谈起了前往辽东的两位长老,令人没想到的是,那艘去往釜山的商船,居然也是小西家的,由此可见,他们在朝鲜的势力不可小窥。 得知两位长老平安渡过了鸭绿江,许灵儿和郭奕明也都放了心,对小西行长表示了番“感谢”之意,寒暄一阵过后,小西行长把随行人员全都打发出去,才开始切入正题。 沉默了片刻,小西行长忍不住问道:“织田信伊小姐,羽柴筑前守大人对你十分关心,他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琉球,第一批火枪什么时间才能运到?” 许灵儿和郭奕已经知道,织田信长和西门阿尔梅达建立了联系,大批西洋新式火枪将会直接运往岐阜城,猴子若想出人头地,只能暗中建立自己的火枪采购渠道,但小西隆佐在琉球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信长家买来的火枪,难道不分给秀吉吗?”郭奕问道。 小西行长神情严肃地答道:“不必多问,既然你们已经答应了羽柴筑前守大人,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琉球。” “我实在想不明白,羽柴筑前守如此做法有什么必要?”许灵儿也问道。 小西行长答道:“告诉你们二人无妨。织田权大纳言大人即将统一日本,实现‘天下布武’,也许用不了太久就得跨海远征,羽柴筑前守大人将会出任远征军大元帅。” 难怪小西隆佐削尖了脑袋,也要自己的儿子到秀吉的手下当武士,所谓“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一直打进欧罗巴,要独步天下”,看来,信长十多年前的狂言就要付诸实现了。 想到这儿,郭奕把案几一拍,怒道:“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请姐姐息怒,还记得郭大人曾说过,上天要其灭亡,必先让他疯狂。这织田信长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许灵儿劝道。 小西行长流露出颇为神秘的一笑,得意地讲道:“在织田信伊小姐面前,我不必撒谎,也许你们是担心信长公征讨大明,其实,正像许灵儿小姐说的那样,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在有生之年也不见得能够实现。请二位小姐想一想,信长公百年之后,谁当为‘天下人’?” 明白小西行长的意思,等织田信长死后,秀吉将统治日本,郭奕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愿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许灵儿讲道:“既然如此,请你们先拿出诚意,把一乘院两位英灵的灵柩交还给我们再说吧。” “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筑前守大人还让我通知你们,到了琉球之后,先把贸易货栈建起来,无论你们以前和林风阁下有什么恩怨,希望你们尽快能与他和解,并通知林风阁下,请他务必到日本来一趟,这件事办完了,羽柴筑前守大人答应你们的事情立刻兑现。” 看来猴子对她们还是不完全信任,于是,郭奕生气地问道:“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小西行长顿时打起了哆嗦,立刻站起身来威胁道:“你们再也别想从京都运出那两具棺木,惹怒了筑前守大人,还会揭穿你是织田信行的后人,给你们提供帮助的石山本愿寺,将会被一把火烧掉,秋目浦也会被夷为平地,呵呵,我不敢想象,现在居住在村里的那些人,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弥九郎兄弟,请你不要如此激动,令尊被称为全日本最善良的基督徒,相信他不愿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许灵儿劝道。 为了让儿子成为武士,小西隆佐可谓煞费苦心,虽然没有帮秀吉把阿市夫人弄到手,但确实让秀吉看到了他的诚意,让弥九郎改名叫小西行长,如果他能完成这项任务,就让他当武士。 做着武士梦的小西行长,在秀吉门下毕竟还是新人,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桂、片桐协作和大谷吉继等人,都瞧他不起,不过,他和石田佳吉挺谈得来,在石田佳吉的帮助下,担负起了这项秘密任务。 刚刚入驻长滨城,小西行长可不想把事情办砸了,立刻收敛了起来,换了一副面孔,皮笑肉不笑地答道:“真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许灵儿讲道:“不要紧的,既然要合作,羽柴筑前守需要拿出起码的诚意,而不能光靠威胁我们。当然,我们也能理解他的难处,在织田信长的眼里,他还比不了前田利家、明智光秀、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等人,想要出头,并不是那么容易!” 为了给她们信心,小西行长讲道:“既然说到这儿,我不妨告诉你们,曾有一面能预知未来‘神镜’,关于这件事,石山本愿寺的显如知道详情,你们不妨找显如打听一下吧,呵呵。” “那么,如果筑前守取代了织田信长,‘天下布武’还会不会继续执行?罢幕府、废天皇、征大明、降印度,还要不要继续?”许灵儿问道。 小西行长听罢,仰面朝天祈祷了片刻,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答道:“我以上帝的名义保证,就我们对筑前守大人的了解,他若能取代信长公,日本国将不再会有战乱,因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阿门。” 对小西行长的说法,她们不置可否,但心中已有了主意,于是,在码头上摆下了盛宴,由刘、马二位镖师作陪,直到小西行长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善罢甘休。 题外话 关于小西行长:1555年-1600年,天主教教名john,日本安土桃山时代的武将,堺市豪商小西隆佐之子。通称弥九郎。初为备前国宇喜多氏之家臣,后当了丰臣秀吉门下的武士,因屡立战功,1585年被封为摄津守,赐姓丰臣。15年受封肥后国,封邑二十四万石;织田信长死后,丰臣秀吉在1592和1597年发动了两次朝鲜战争,小西行长都是侵略军的先锋主将,在1593年,他曾代表日方与明使沈惟敬等签订龙山停战协定,因他和沈惟敬都存在欺诈行为,协定没能生效,又重新开战;1598年丰臣秀吉病死后,日本侵略者从朝鲜撤军,在1600年,他联合石田佳吉(石田三成)等人,与德川家康会战于关原,失败后被俘,被斩于京都六条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