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发现玄德真人嘴角鲜血直流,摸摸他的鼻孔,似乎已经断了气,看着他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尖叫了起来,连衣服也顾不上穿,下了床就往外跑。 刚一出门,差点和月空长老撞个满怀,于是,月空长老往后退了几步,背过了脸去,口中低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先回房穿上衣服,贫僧再为你脱离三界之苦。” 月儿捂着脸又返回房间,把棉袍裹在身上,坐在床边抱头啼哭,忽然,就听隔壁有人惊呼:“啊……,你是谁?” 原来,玄德真人在张敏儿的饭菜里下了药,她的头脑本来还算清醒,但是,越想越后怕,担心进了紫禁城引起皇帝的疑心,到时候全家都得问罪,熬过到了四更天,开始头脑发昏,渐渐忍耐不住了,尽管极不情愿,还是迷迷糊糊低跑了出去…… 这时,被折腾了一宿的朱辉,恰好住进了玄德真人的客房,他的酒劲一上来,感觉浑身发燥,扒光了衣服,一头钻进了被窝,蒙头呼呼大睡。 刚进入梦乡,忽然发现清扬追来了,朱辉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却不知这是药物作用下的张敏儿,二人宛如干柴烈火一般……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惨叫,朱辉顿时清醒了许多,发现不是清扬,仔细一看,也不是月儿,发现这个陌生女子紧闭双眼,满脸挂满了泪水,顿时吓了一跳,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觉得她那面容是那么的熟悉…… 张敏儿微微张妩媚的双眸,几乎和朱辉同时惊叫了起来:“啊……,你是谁?” 门外有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南无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不必惊慌,赶快穿上衣服,等老衲来给你们细说姻缘。” 此刻,朱辉不敢正眼去看张敏儿,张敏儿也羞得要死,她钻进被窝把衣服穿好,才敢探出头来。 惊呼声招来了客栈的伙计,他跑来问道:“老和尚,这发生什么了事?” 长老微微一笑,答道:“南无阿弥陀佛,请店家不要惊慌,九天玄女下凡,月老错点鸳鸯谱,闹出些误会,惊动了天上的王母娘娘,把她身边的玄女收走了,你快回去睡觉吧,这儿没事。” 原来是错点鸳鸯谱、闹出些误会,九天玄女被王母娘娘收走了,刚才为何有女人惨叫,店家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这种事他们也管不着,笑着就走开了。 月空长老推开了房门,发现朱辉还在呆呆发愣,拍着他的肩膀讲道:“徒儿,今后还要善待这个姑娘。” “师父,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做梦的时候,还以为清扬来了。” “三世因果说不尽,皇天不亏善心人。三宝门中福好修,一文喜舍万文收。为君寄在坚牢库,世世生生福不休。我先去把月儿姑娘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找你,南无阿弥陀佛。” 劝罢朱辉,月空长老又来到玄德真人的客房,对月儿讲道:“万恶淫为首,淫心不除,尘不可出。《菩萨诃欲经》云:女色者,世间之枷锁,凡夫恋着,不能自拔;女色者,世间之重患,凡夫困之,至死不免;女色者,世间之衰祸,凡夫遭之,无厄不至。月儿施主,等回南京之后,到栖霞寺,老衲给你剃度,保你一世平安,回你自己的房,睡觉去吧,南无阿弥陀佛。” “这、这个老道死了,这可如何是好?”月儿哭着问道。 “请施主走开。”月空长老朝她挥了挥手,坐在床边掐住了老道的人中,使劲压住他的胸口,不断地起伏,过了一会儿,只见他脑袋突然一摇,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此刻的玄德真人目光呆滞,却死死地盯着月空长老,这时,长老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发现他还能转眼珠,就没再搭理他,起身喊道:“徒儿,把这个姑娘带到你原来的客房。” 羞答答的张敏儿跟在朱辉的身后,轻声问道:“那个老道在哪里?” “罪孽、罪孽。”指着那间敞着门的客房,月空长老答道:“他没事,请施主忘掉以前吧。” 张敏儿转身看去,只见玄德真人瞪着恐怖的眼睛,浑身都是鲜血,吓得她一头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月空长老把他们安顿好了,和玄德真人重新换回客房,回原来的房间睡觉去了。 天亮了,净空和净明收拾好了行装,来找玄德真人,推开客房一看,只见他呆坐在床上,满脸是血、目光呆滞,无论怎么叫,连点反应也没有,二人顿时就慌了神。 净空一边救助他们的师父,一边讲道:“师弟,你快去问问罗阿敏,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净明就跑了回来,惊慌失措地讲道:“师兄,大事不好,罗阿敏不见了。” “师弟,昨夜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好像有个女人惨叫。” “怎么会这样?难道师父和罗阿敏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要把她送进皇宫吗?” 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就把店家找来理论,净空气愤地问道:“你看看,我师父这是怎么了?还有,和他一起来的姑娘也不见了?难道说你开的是黑店?” 伙计惊奇地答道:“昨晚上,不是说什么九天玄女下凡,月老错点鸳鸯谱,闹出些误会,天上的王母娘娘知道……” 未等他把话讲完,净明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威胁道:“别给我鬼扯,到底对我师父干了些什么?那个姑娘现在何处?要不说实话,我们这就去见官!” 伙计一看势头不对,推开了净明,吓得转身就跑。 这时,净空追出来问道:“你们说实话还则罢了,要是有半句谎言,看我不……” “南无阿弥陀佛……” 两个小道士抬头一看,有个老和尚拦住了他们,只见他身材高大、红光满面、目光炯炯,正双手合十,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二人立刻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肯定与这个和尚有关,就准备对他动手…… 还没等净空、净明摆好架势,月空长老舞动双掌,轻轻一摆,已经点中了他们的气海穴,气海穴经属任脉,被击中后,破气血淤,身体失灵,二人顿时瘫坐在地。 于是,月空长老蹲下身来,凝视了他们一会儿,讲道:“阿弥陀佛,我观二位面目慈善,不似恶人,也不愿伤害你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你师父知道,去问他好了。” 净空用手摁住地,尝试着站了起来,先看看他们的行囊,发现那一万两银子没丢,到了玄德真人近前,无论怎么折腾,他如涅槃了一般,只会瞪着眼睛,而不会说话。这时候净空害怕了,跪在月空长老的近前,哀求道:“求长老救救我的师父吧!” 此刻,净明还不服气,讲道:“师兄,肯定是他害了师父,求他作甚!我们这就去报官府。” 月空长老念着阿弥陀佛,把二人拉到一起,轻声讲道:“去吧,请你们告诉官府,就说送给当今圣上的女人,昨晚上被你们师父给糟蹋了。” 二人顿时大惊失色,彼此对视了一眼,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齐声呼道:“长老饶命……” “你们的师父是被王母娘娘吓着了,现在淤血迷住了他的心窍,过些日子就会好的,趁着现在天庭还没发作,不赶紧带上他远走高飞,还等什么?”月空长老劝道。 净空和净明没有办法,赶紧收好了那一万两银子,搀扶着玄德真人,慌慌张张下了楼,找着店家算清了店钱,套上马车返回了宁波。 这时,不知道昨晚月儿发生了什么事,朱辉害怕汤景责怪,和张敏儿躲在客房不敢出来。 张敏儿只顾埋头泣哭,时而偷看朱辉一眼,发现这个少年身材魁梧,双目有神,比吴襄年轻许多,长相也比他英俊,看似不像轻浮之人,心中宽慰了许多,哭声越来越小。 此刻的朱辉也很不自在,到她的近前深施一礼,讲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酒后乱性……” 张敏儿心中明白,是她自己钻进了人家的被窝,哪能怪得着人家?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她也不再惦记进宫当娘娘了,喊了声“公子”,再次扑进了朱辉的怀中…… 直到此刻,朱辉才算看明白,感觉她像罗阿萍,但更像是罗阿敏,越看越像,吓得他忍不住问道:“请问姑娘芳名?何方人氏?” 这些日子以来,张敏儿已经彻底入戏,扭扭捏捏地答道:“奴婢姓罗,名阿敏,徽州府歙县人氏。” 朱辉当时就晕了过去,掐住自己的太阳穴,瞪大了眼睛,接着问道:“请问你妹妹叫……” 未等他把话讲完,张敏儿连头也没抬,应声接道“阿萍”。 简直是活见鬼,朱辉急忙把她推到一旁,就觉得血往上涌,摇着脑袋不敢相信这一切,继续问道:“请问罗文龙是谁?” 张敏儿对此毫无觉察,十分自然地答道:“乃奴婢的生身家父……” 朱辉听罢,发出“哎呦”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地…… 汤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就忙着去找月儿和朱辉,差点撞到了月空长老,他正想发作,却发现长老正对自己微笑,急忙跪倒在地,喊了一声“师父”,顿时泪流满面…… “孽障,咱俩几年没见了?” “六年、啊、不、是七年……” “当年,你若是能跟老衲南下抗倭,何至于经商时被倭寇抓走……” “师父,我错了,交友不慎,被钱财迷住了眼睛,前些日子,我去过栖霞寺,你却不肯见我,如今,弟子天天忏悔,一直盼着能见师父一面,却不曾想今日在此重逢。” “为师对你不放心,你前脚走,老衲后脚跟,昨日在这儿碰见了朱辉,但没让他告诉你老衲来了,想暗中观察,看看你到底什么秉性?阿弥陀佛。” 汤景心中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什么都敢瞒着我!给师父见过礼,他气哼哼地推开了朱辉的房门。 这时,张敏儿正抱着朱辉,抚摸着他的脸颊,仍在喊着“公子、你快醒醒吧……” 汤景误以为罗阿敏跟来了,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喊道:“我的姑奶奶,你不在家生孩子吗?为何跟这小兔崽子跑这来了?” 张敏儿不知其中缘故,急忙放下朱辉,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不要过来!” 汤景上前一把拉起了朱辉,气急败坏地问道:“你这个臭小子,这该作何解释?” 听见了汤景的声音,朱辉微微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叔叔,我还正想问你,这、这到底该作何解释?” 汤景勃然大怒,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把朱辉吓得一扭头,发现月儿来了,赶忙讲道:“月儿姐姐,快请月空长老。” 月儿却拧着脖子问道:“那个老道在何处?” 这时,不明觉厉的汤景发现不对劲,抓住月儿问道:“哪来的什么老道?你的脸怎么了?为何会有血迹?” 月儿担心老道死了,万一官府来查,自己逃不了干系,接着又问了一句:“你们把尸首藏在了何处?有没有人去报官?” 张敏儿忽然听说玄德真人死了,也不知道她和老道有什么关系,往前走了几步,想问问月儿,这时,月儿突然看见了“罗阿敏”,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头栽倒在地…… 张敏儿发出一声惊叫,引来了月空长老,他给昏迷的月儿扎了几针。 过了一刻钟,月儿醒来了,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把失去的记忆找了回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张敏儿,摆着手讲道:“阿敏、阿敏,你、你不要怪我,当时,我、我们都想逃出去,我、我没想要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