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劲本就皮肤黝黑,此时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可谓气势慑人,再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确实让人下意识受教起来。
甄柔莫名觉得心虚,就像儿时捣乱,被大伯父甄志谦发现时严厉呵斥般。
不过想到自己可是出于关心才掀起车帷探头出来,立时又挺直背脊,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然后仰头道:“我就是想着抵达府里多半要天亮了,夫君连阖眼的空当都没有,就要出去,恐是身体吃不消,不如也上车来坐。”
说完为了显得真诚,甄柔又就着曹劲的原话补充道:“就像夫君说的,天黑看不见什么,也没人知道夫君和妇人一样坐在车里。”
看甄柔神色并不像临时找的说辞,曹劲正欲说话,余光瞥见队伍前,熊傲正一马当先指挥着队伍前行,夜色中很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他话锋当下一转,道:“不过熬夜一宿罢了,当年在边关的时候,我有一次埋伏在雪地里,两日没有阖眼。”
听曹劲侃侃而谈以前的辉煌事迹,甄柔发现,人都是劝别人说的头头是道,到自己了反逞强起来。
想起从她回府找罗神医调养身子,再到足伤及现在,曹劲每每对她说教的样子,甄柔当下亦神色一正,严肃道:“夫君在边关时,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如今翻年就该二十七了吧,再过两三年也就当而立,岂可再与十年前相比?”
甄柔越说越觉在理,不觉越发从容起来,“熬夜伤身,夫君还是与我同车而行为好。”
曹郑已有五十,都被人道春秋鼎盛。
他眼下不过二十又六,可谓正处身体状况的黄金时期,怎能连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不如?
曹劲眉头紧皱,旋即眉头一松,面无表情道:“夫人多虑了,为夫只是担心夫人娇弱吃不消,才都有收敛。不过看夫人现在的说辞,却是不满为夫未尽力。”
话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甄柔一样,意有所指的接着道:“为夫以后将留在信都,有的是时间与夫人相处,必会叫夫人对为夫的体力满意,不会再有这等担心在。”
说罢,“驾”一声低喝,马蹄飞扬,曹劲头也不回地驰马远去。
等甄柔慢半拍反应过来曹劲又在外面恬不知耻地说这些荒谬之话,只能远远看见曹劲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队伍前面。
“无耻!”甄柔摔下车帷,坐回车内。
阿玉陪坐一旁,见状不由关切道:“少夫人,怎么了?”
这些如何与旁人道哉?
甄柔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假寐道:“无事,我休息一会儿。”
搪塞一语揭过话题,却不想这样阖眼一靠,被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行,竟然也摇出了睡意。
甄柔就如来时一般,在这一段路上全程睡了过去。
等马车一路驶入府邸,在三房的院子停下来时,果然见外面天色已有些麻麻亮了。
甄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颈项,就着阿玉的搀扶下车,便见姜媪一脸焦急的走下院门石阶,忙迎了过去。
今日依旧没有下雪,但清晓时分格外寒冷,甄柔不由蹙眉道:“我们是比打算晚了一宿回来,可早上清寒,你怎么出来接了。”
“少夫人,是——”
话戛然而止,姜媪脸色复杂地看向前方。
甄柔转身,随着姜媪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架步辇向三房走来。
正纳罕是谁,步辇在跟前稳稳当当地停下,侍人撩开帷幔,躬身道:“请姚夫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