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心下莫名地轻松了。
曹劲却不禁微微一怔,她虽只是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但是她如何瞒天过海,让长兄为她退婚,而这又将承受家族多大惩罚,对于一介弱质女流来说,其难度与胆量,非常人所能为。他不免有些吃惊,又一转念,思及甄柔的种种大胆,便觉得这是她能做出的,倒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他生性谨慎,并不轻易允诺人。
甄柔见他沉吟,以为有戏,心里急切,却知过犹不及,只是徐徐启口,加重砝码道:“小女心知,三公子与尊父齐侯志在北方大势,虽今日暂败,他日必将席卷重来。若有需用之处,望三公子吩咐,小女及小女长兄,必将倾囊相助。”
一言毕之,不及曹劲回应,甄柔璀璨一笑,另道:“时辰不早了,三公子可到宗庙背山处废弃庭院,那里人烟罕至,一般人不会去那里。”
一进一退,张弛有度。
如此一番你来我往之间,竟是不落下风,甚至最后由她结束了交谈,俨然一派成竹在胸之态。
他虽有心探她实力,做了一些引导,未料她不仅抓住机会,还漂亮打了总结,一退再退给人诚意。如此一来,他即使不允诺,就冲这份落难相救之情,他日也会待甄家不同。
曹劲沉默看着笑意盈盈的甄柔,半晌,方接受了递来的好意道:“多谢。”
甄柔微笑:“三公子,客气。”
说着往窗外一望,隐约可透过紧闭的窗户,窥得外面天色应不早了,她又看了看曹劲,忽然就有些愣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掩人耳目,将曹劲待到背山的废院里,“可是……”
曹劲已觉甄柔是不让须眉的人物,现在看着她两眼一愣的愁模样,觉得委实矛盾,刚才一副侃侃而谈,这会儿却为这等小事生愁。只是面上不显,依旧神色平淡道:“如此,先告辞。”
他惜字如金,并不多解释,言毕箭步至门口,略推开房门,左右一看,便是一个闪身出去了。
就这样出去了……?
甄柔惊讶地张了张口,连忙奔到门口,大大推开房门,庭院里没有侍人,也不见曹劲人了。
她恍然明白了,看来是众人今日都受了惊吓,加之她与母亲要安静休息,庭院里没人值守,倒是给了曹劲方便了。
阿玉正在隔壁的一间小屋子候着,听到甄柔房门打开的声音,忙不迭奔了出来,见甄柔一个人立在檐下,关切道:“娘子怎么没睡?可是腹饿?”
甄柔回头,见阿玉脸色白,一看就是还没从惊吓中回神,她不想再吓到阿玉,又感自己后背竟渗了一层冷汗,也是一天惊心之下有些精疲力竭。便心想,曹劲能神通鬼大一路扒车到宗庙,也当是能安然找到背山的院子住下,她眼下委实没精神再与他对上了,于是只顺从心意道:“就是有些腹饿,去备些吃食吧。”
时已傍晚,早当暮食,阿玉得令,连忙准备。
甄柔认为进食能恢复力气,还能设法给曹劲留用一些,可谓一举两得。
一时食毕,缓了缓心思,又至华灯初上,拿着一些胡饼和一瓶创伤药,屏退左右,独身来到背山院子,果然见到了曹劲。
只是已是入夜,又是深山废院,她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男子处委实不妥,且又有今日那一幕,甄柔早起了防心,放下吃食和药,道了一声明日会再来,便匆匆离开。
如是,曹劲在甄氏宗庙的废弃庭院里,悄无声息地养起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