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马当先,被数人簇拥着。
虽未下马,但一望可知,是一个身长八尺的大汉。
身披玄色大氅,没有戴武弁,是时下男子当中少有的露髻者。不过乌黑浓密的际线下,倒是一张英俊刚毅的面孔。人也十分年轻,只在二十三四岁上下,眉宇间却有一种沉雄之气,不怒自威。
甄柔前世闺阁十八年,能接触的年轻男子不多,除了嫡亲兄长、外家表兄,就是曾经的未婚夫、楚国世子薛钦。几人都是贵族子弟,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此人虽是相貌堂堂,仪容举止却太过随性,想来是行伍出身的寒门子弟,多年历练方有今日领兵之能。
看来是一个硬茬。
甄柔咬了一下唇,目光往周边望去,心里越的紧。
这是离小沛的十里地外,离徐州境已在咫尺。此时,空旷的路道上是星罗密布的黑甲曹军,均是身骑战马,腰挎铁剑,杀气深深。一望便知,是一队上过战场的精锐之师,战斗力不俗。他们人马一至,立即形成重重包围列式,队伍整肃,不动已营造出一种紧张肃然的氛围,让人无端心生惶恐。
一望之下,甄柔手心陡然生汗,认为这是漆盒惹的麻烦。
也不怪甄柔心有悔意,实在是自曹军夺下小沛后,她就常听阿兄感叹徐州要不太平了,曹军迟早都要攻打过来,而他们甄家十之会当其冲。如是之下,甄柔下意识地便将曹军视为嗜血猛兽,而与兽为伍,岂是好相与的?
都怪自己太心急了,竟然冒险用漆盒装锦囊报信。
甄柔越后悔起来。
就在甄柔窥视的同时,当那武官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们。
一眼扫过,便将甄柔一行人估量了大概。
十余来人,当一辆施以帷幔的简车,当是主家中的女子乘坐。接尾一辆四面敞露的轺车,一白胖仆妇和一年轻侍女挤在一起。再后一装满年货的辎车。三车的两侧是十名布衣男仆徒步跟随,唯当先一中年虬髯汉子骑马。如此看来,仿佛是一乡绅女带家仆上市采购,但是又有哪家的家仆各个目光炯炯有神,行动有不输兵士?
疑处如此明显,仅一眼便收回目光,只将注意放在车帷中未露面的女子身上。
那武官勒缰驱马,缓缓踱向甄柔。
耿奉不是甄柔,他在军营大帐待过,一眼就认出来人,并不是简单的小沛官兵,极有可能是驻扎在此的曹军。心里早是惶然,暗自后悔不该依了甄柔,又纳闷自己一行人到底如何惹了曹军的眼。不过想到明面上,甄家与曹家尚未正式交锋,便是被识破身份应该也无事,只是少不得要惹上麻烦,到时难以向甄志谦复命。
如此一想,耿奉心下镇定,但到底希望能蒙混过去,正想着如何开口,便见那武官驱马向甄柔驶去。
是了,女公子容貌出众,难道是适才在沛市被此人窥去,才引得大队人马来拦他们?
这可不行!
耿奉立即策马跟上,出声阻止道:“这位军爷,车内乃是……”
一语未完,当先两名黑甲铁骑拔剑出鞘,“锵”地一声,双剑相交,寒光凌厉,拦住耿奉的去路。
耿奉脸色一白,却强制镇定,人虽无法前行,口中却依旧阻止道:“我家女公子已定亲,还望军爷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