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闻绣拎了礼物去医院探望病人。陆寒筱则回了自己的东厢房,她每日里除了练功,便是留在屋子里看书,短短几天功夫,《黄帝内经》已经被她看了三分之一了。有一些不是很懂,但她记性好,看到后面,有时候会对前面的一些内容理解有帮助。这就是所谓的“以经解经”。 吴婶见陆寒筱又开始用功,便过来,帮她在旁边的小香炉里加了一截香进去,又泡了一壶茶过来,她搓了搓手,道:“小小今天要没什么事的话,一会儿婶儿就回陆家一趟。” 陆寒筱也不问她回去做什么,她们虽然搬出来了,但家里那边的事,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到时候搬回去就被动了。特别是有高玉凤那样的人在,万事不能不小心些。 陆寒筱看着小香炉里升起了袅袅的青烟,一股松木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陆寒筱在桌面上敲了敲,她想了想,便抽出一张纸,写了好几种药材的名字,又备注了克重,递给吴婶,“婶儿回来的时候帮我买了回来,还有,打听一下高玉凤和陆寒婷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吴婶自己回去,除了去帮陆寒筱拿些衣服用品之外,也主要是为了打探家里的事,她没有想到陆寒筱自己也是如此上心,就很高兴,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吴婶出了门,萧司越就进来了,陆寒筱不理他,他就独自在桌边坐下,拿了陆寒筱桌子上的书翻着。 萧司越经常自己过来,陆寒筱不明白,他为何总是跟着自己,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陆寒筱斜了眼觑过去,看萧司越胳膊上戴着一串绿松石的珠子,那珠子是萧司越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她送的,这么多年,他虽没有戴几次,那穿珠子的绳子不知道断了几次了,每次他都要她帮忙重新穿过了再送给他。 陆寒筱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放下书,用手边的金针拨了拨香炉里灰,香味儿越发盛了,陆寒筱的声音便如这轻烟,悠悠地朝萧司越飘过去,“你那珠子和那线早就不配了,既然都断过了的,为何不一并扔了算了?这玩意儿又不值钱。” 萧司越挑起眼来,他眼中怒火熊熊,像是要一下子把陆寒筱给烧死了一般,他把书扔在了桌上,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冷笑道:“与你何干?” 的确是与她没有关系,她重活一世,除了报仇,不愿与前世有任何的牵扯,无奈,这人硬是不肯放过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要是时间长了,势必会被他看出端倪来。她到底还是前世的那一个灵魂,很多喜欢与前世相同,她喜欢这松木香的味道,她喜欢和果茶,喜欢边看书边在书页缝里写注解,关键是,她的字,总是脱不了前世的精髓。 “你的字,和我一个死去的朋友很像,几乎是……出自一人!”他这么说的时候,陆寒筱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外来了。 萧司越的确对陆寒筱不同一般,但再是不同一般,他也不能容忍陆寒筱触犯他的底线。这绿松石的手串儿是信阳陈家的寒筱送给他的,她竟然敢说它不值钱?就算是几块木头雕刻的,只要是她送的,他也会视若珍宝。 她竟然让他一并扔了。 萧司越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亏得他还以为她不一样,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他走到门口,一只脚迈出门槛,却还是顿住了脚步,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凄凉,“送我这串手链子的人,是个很好的女人,她死了。” 陆寒筱却是冷笑一声,“死了就死了,有生就有死,多大的事儿?越是死了,你就越该扔了!” “你!”萧司越猛地转过身来,他大踏步往前跨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一头猛兽,陆寒筱是他瞧中的猎物,他要把陆寒筱撕了吃掉。 陆寒筱却是半点不惧,她站起身来,两手撑着桌面站着,她眸色沉静,整个人冷静得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她冷而淡的眸光盯着萧司越,硬生生把这少年,看得顿住了脚步,他双手握拳,如困兽一般,两眼通红,“你要再敢说她半个字,休怪我不客气!” 她死了,有人惦记着她本是好事,可她不愿。 萧司越伤透了心,陆寒筱却心如冷铁,她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坐了下来,她复又捧着她那看,萧司越胸口起伏,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子,她冷静得可怕,甚至比陆遥风还要可怕,他只听得她说,“她未必愿意你们惦记着她,与其死抓着她不放,还不如各自把各自的日子过好,她在天上瞧着也心安!” 萧司越不肯再说什么了,他也不想与陆寒筱在这件事上起争执,他再次转过身去,朝门口走去,在门口的时候,他说,“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背后,没有听到陆寒筱的询问声,萧司越有些不甘心,扭过头来,见陆寒筱在认真地读书,“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可十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说忘了就能忘了,她比我大三岁,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曾经在心里立下誓言,等我长大了,她要是没有嫁,我是要娶她的。” 陆寒筱无动于衷,前世,她或许不能理解萧司越对她的感情,可今生,在看到那绿松石手串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前世,她并没有经常看到萧司越戴那手串,兴许,是从前世的她死的那一刻,他就戴上了,再也不愿取下来。 “你这么小,兴许你是不懂的。”萧司越与其是说给陆寒筱听,还不如说,是他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不能对旁人讲,才对着她说了出来,“她死了,才十九岁。我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从前我不相信有鬼,现在我却相信。我听说,有人在太和山看到过她,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在山间里飘,我们要去找她。” “啪嗒”,陆寒筱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的书,竟然掉了下来,她真正犹如见了鬼一般,盯着空了的桌面看,半响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