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清说“且看”,她说话一直都很有深意,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她从来也不怕人听不懂,这一次,却害怕陆一鸣听不懂,嘱咐他,“你好好待风儿。” 后来,陆一鸣才明白过来,若他不好好待陆遥风,陆遥风大了,不受他掌控了,可以置陆家于不顾。 陆一鸣想着心思,沈竹清的忌日早过了,无端地他现在怎么想起沈竹清来了?一时间,他感觉到有些累,将擦遍了身上的毛巾往篓子里一扔,揭开被子,就上了床。 高玉凤忍了一肚子的火出来时,陆一鸣的双手交叠放在头下,听到她的声音,看也不看她,直接吩咐,“拿条内裤过来!” 高玉凤气极而笑,她穿着浴袍,站在床边的地毯上,她平常从来不赤脚,她听说沈竹清很会养生,也就跟着学,但这一次,她都顾不上地板上的一股寒凉从她足地直通身上来,“一鸣,沈竹清活着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对她的吗?” 房间里一股死一般的寂,陆一鸣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也不应声,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压抑。高玉凤就开始变得害怕起来,后悔提及沈竹清,这是陆一鸣的逆鳞,这么多年,不论夫妻之间有什么事,陆一鸣不允许高玉凤涉及沈竹清一丝一毫。 “我,我只是伤心,你把我当什么了?”高玉凤软了身子,弯下腰身,低了姿态,她哽咽道,“我做你这么多年妻子,你对我的好……,不及待她一分半点。” 高玉凤希望自己说这些,低声下气,陆一鸣能够不计较她方才说错了话,也希望她说了这些之后,以后,陆一鸣能够对她也好一点,多一些体面。 陆一鸣在想,竹清,要是她的话,她是绝不会穿这种衣服的,她总是穿绵绸的内衣,她死在了最好的年岁中,他在想,如果竹清活到现在,是不是也跟面前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样,腰间一圈游泳圈? 只略微这么一想,陆一鸣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竹清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允许自己活得这么落魄?她永远是最美的样子,她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得那么好,如若不是……,想到他那日回来,卫生间里满地都是血,汩汩地往下水道里流,陆一鸣就觉得,无形中有一只手死死地攫着自己的心脏,难受得恨不得下一刻就死去。 “你是说,我对你不好?”陆一鸣再次闭了眼,忍着心中的痛,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压抑,“你想和她比?” “不,不是,没有,我是说竹清姐姐……”高玉凤和陆一鸣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很清楚这个男人的脾性,她上前一步,差点跪在床边了。 “我说过,不要这么喊她。”陆一鸣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和她比,你不应该和她比,你应该知道,你们没有可比性。” 高玉凤咬着左边的嘴唇,她压抑着身体里的怒气,恨不得把唇瓣都咬下来,他是说她没有资格和沈竹清比吧!高玉凤气急,她抬头,缓缓地环视这个房间,是沈竹清布置的,她活着的时候住的不是这间房,她进门之后,陆一鸣指了这间房为他们的新房,却不允许她改变这房间里的任何一个摆设。 “为什么没有?”高玉凤斗胆往前走了一步,“我跟你生了一儿一女,我们有雨辰,婷儿也很乖,我还要照顾遥风和寒筱,这个家,这么多年来,都是我,我不期望在你心里和沈竹清相提并论,可你,待我却……” 陆一鸣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他明显不耐烦了,声音隔了一个方向传来,“遥风和寒筱有吴婶照顾,以后,他们的事,你不要管。遥风隔壁的那个房间,你抽时间收拾一下,让寒筱搬进去。” 高玉凤这才知道,她到底还是触了他的逆鳞,他就是这样,如果高玉凤乖巧,不生事,他倒是事事都能护着她一点,一旦越了线,陆一鸣就会毫不客气。 “那房间,是准备留给雨辰的,他已经六岁了,明年,就七岁,要搬过去了。”高玉凤不甘心,也吓得脸发白,她心里很清楚,必定是陆遥风走之前,用什么和陆一鸣做了交换,陆一鸣这样的人,看似儒雅,实则心底深沉,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可以拿来平衡他的权势。一手权术,自以为玩得很不错。 “寒婷住的房间,本来是准备留给寒筱的,既然寒婷住进去了,雨辰的房间,就让给他的姐姐吧,兄弟姐妹之间,计较这么多做什么?”陆一鸣强忍着疲倦把这话说了出来,他很疲惫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和眼角,“去把内衣给我拿来!” 高玉凤还想说什么,嘴角嗫嚅半天,还是什么话都不说了,她心里大恸,很后悔今天为了心头未泄的火和陆一鸣别扭,反而失了大,把留给陆雨辰的房间给丢了,好在,陆一鸣说的是“抽时间”,至于什么时候有时间,就要看她的心情了。 大不了,陆雨辰不搬那房间,而陆寒筱想住进去,也就休想了。 高玉凤去了衣帽间,她把睡衣脱了,穿了内衣进去。她本来还准备到了床上之后,看能不能再挑逗得陆一鸣重展雄风,让自己能够纾解一下的,如今看来,今晚是绝无可能了。陆一鸣怕是不会让她近身了。 冷静了之后,高玉凤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今天犯了傻,她有什么和沈竹清好比的?她和一个死人比,有什么好比的?她和陆一鸣在一起,除了仰慕陆一鸣的人和钱,也不是完全为了他的爱,要不然一开始,她也就不会在沈竹清还在的时候,跟他了。 高玉凤拿了陆一鸣的内裤出来,递给他。他不是一个喜欢穿睡衣睡觉的人,他和她在一起时,从来只会穿一条内裤。可高玉凤进陆家门时,整理陆一鸣的衣物,却发现他有很多绵绸的睡衣,陆一鸣把那些睡衣留在沈竹清住的房间里,并没有拿出来。 那些睡衣,都有用过的痕迹,不是新的。这个从来不愿委屈自己的男人,在沈竹清那里是受尽了委屈的,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却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