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汉子腰间仅系了块布头,赤着双脚,只有一只胳膊,浑身臭烘烘的,看到钟以士,拨开人群,嘴里咿呀不清地嚷着什么,向她跳了过来。 仉云燕手疾眼快,一面推开钟以士,一面挥肘向那汉子击去。汉子尚未爬起来,仉云燕的刀紧接着到了。 钟以士见他又要杀人,大喊一声“仉云燕,住手!” 这一声喝,没吓住仉云燕,却吓住了那些刚由石窟里出来的人,应声仆倒,全趴在了地上。 那独臂汉子终于顺直了舌头,道“钟公子……您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半边闲’赵凳,您的朋友叫赵广前的,曾与我论过本家,在洪洞广胜寺后面的神仙洞……” 钟以士听得明白,一想就更明白了,道“你是赵凳,赵大哥?” “正是,正是……” “你怎么也被关进了这石窟里?是那个姓汤的又在害你么?” “是不是他下得黑手我并不知晓。只知道十几日前,我们一伙丐帮兄弟到县城讨喜钱,被官兵驱赶打散,有人叫嚷着,‘抓那个丐帮首领’,我便被抓到了此处……” “丐帮?你真做了丐帮的首领?” 赵凳腼腆地笑了,“自从钟公子教会我们使‘打狗棍’,弟兄们都觉得气壮了,商议着索性便认下丐帮这个名号,也算是给讨饭的弟兄们找个归宿。” 钟以士思忖,若真应了丐帮的名号,那几招“打狗棍法”怎能够用,你不招惹别人,架不住别人试探你。无论什么人,哪怕是个乞丐,没有不得一望二的,当初教他防身的功夫,也不知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做首领的要有担当,要多为兄弟们着想,千万别人多了就胆壮,做那些祸害百姓的事情。”钟以士忍不住嘱咐道。 “钟公子——,不,赵凳应该叫您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不仅教会赵凳功夫,今日又救了赵凳一命!师父,以后丐帮就是您的家,若您在外面走个短长的,有我们丐帮弟兄们接着您。” 钟以士有些感动,又觉难为情,微微红了下脸道“我可做不得你的师父。” 仉云燕道“真是好大一张脸,你们接着钟……钟大侠,讨饭的能接着剩汤剩饭就不错了,还要接着别人,笑死人!” 钟以士瞪了仉云燕一眼“讨饭的怎么啦?讨饭的人性足着呢!” 谢玉春和张士德都听出这句话是在暗示仉云燕没有人性,可是仉云燕听不出,道“我是觉得他不自量力。” 赵凳对仉云燕的轻视毫不在意,只向着钟以士道“师父,咱老大的人并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赵凳和弟兄们还在广胜寺后面的神仙洞里住着,您若闷着了,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只管来找弟子……” “好,我记下了,赵大哥你去吧。” 赵凳转身要走,钟以士又道“赵大哥,这里的一百多人,你打问一下,有无家可归的,或愿意跟你走的,便都带了去,免得他们再落了单又受人欺负。” “还是师父想得周到,弟子这就去办。”赵凳一口一个师父,竟叫得钟以士觉得应有师父的担当了,至于如何尽到师父的担当,她并不清楚,只不过心底先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绝壁石窟很快腾空了,山谷中也很快空了。张士德挑出一匹背上比较肥厚的马,又在马背上铺了一层软垫,和仉云燕合力将谢玉春捧到马背上,张士德亲自牵着马走在前头,钟以士等人紧随其后,慢慢走出栈道,进入“白陉”。 孙兴勃来得晚了,正赶上谢玉春等人下山,两下里走个对面。 谢玉春认出了他,大叫“仉云燕,杀了这个罗锅子,就是他害得你师叔!” 钟以士不由感慨,心里说,都不喜欢恶人的野蛮,可是要紧时首先想到的还是恶人。 孙兴勃看见谢玉春,又挨个打量了一遍众人,拱手道“哟,三爷功德圆满啦,恭喜三爷,贺喜三爷!” 谢玉春冷笑“托您的福,同喜同喜。” “听说是谢总镖头亲自迎三爷回家,不知哪位是谢总镖头?” 钟以士知道作为螳螂拳掌门人的孙兴勃绝不好对付,能敷衍过去最好,先离了这是非之地。一旦让他发觉“归正道人”等人被杀,肯定少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钟以士道“孙老前辈,我们当家人有吩咐,若遇见您,一定要代他向您问个好,请孙老前辈有暇再去台儿庄小住几日。” 孙兴勃有些失望“怎么,谢总镖头未亲自来接他兄弟吗?” 钟以士道“我们当家人讲了,有孙老前辈照应着三爷,他一百个放心,有弟子们来接三爷,他更放心。我们当家人早就想给三爷找个清净地方,吃吃斋念念经,没想到孙老前辈善解人意,帮他把这件心愿给了啦,他自是不胜感谢,叫弟子们顺再便问问您,一万两银子的花销够不够,若不够再着人送些过来。” 孙兴勃不由暗叹,这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竟如此会说话,明明是在骂人,却说得婉转动听,不细琢磨像是夸人一样。 “谢家镖局果然财大气粗,谢总镖头果然豪爽。遗憾得很,老夫总是无缘一见,看来要想一睹谢总镖头尊容,还得老夫再去台儿庄走一趟。” 听他说这句话,仉云燕又忍不住了,低声道“还敢去台儿庄么?” 孙兴勃听得真切,道“台儿庄是天牢还是地狱?老夫为何不敢去?” 钟以士见仉云燕又要多事,侧身一挡将他掩在背后,向着孙兴勃抱拳道“孙老前辈,我等还要过山去,后会有期。” 就在与孙兴勃两身相错,擦肩而过之机,仉云燕突然发难,上路攻出“双鬼拍门”,下路腿走“沙弥扫地”,向着孙兴勃压迫过去。 这是欺他年老,又在不易退身的悬崖边上。搁在旁人,如此近身的攻击,定会顾此失彼,不被击落崖下,也会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