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什么,村长忽然开口。 “问过我?” 阿龙微微一惊,“问我什么?” “问过你母亲有没孩子,现在呢,因为是你母亲那边的人,所以我们就说你们进城了,十来年都没回来过,其他就没有了。” 村长如实回答。 阿龙眉头则是微微皱起。 零二年。 那时候他还在坐牢没出来。 如果这群人进罗城找过自己的话,那期间肯定是找不到他的。 “他们有什么特征吗?能听出来是哪里口音不?” 阿龙还是不太死心,没想到回来拜祭母亲却来迟一步,尸骨已经被烧,将骨灰给带走。 “不像是我们这的口音,有些记不清了,说的也是普通话,只能说不是我们这的。” 村长遗憾的摇摇头,毕竟过去三年多了,哪还能记这么清楚。 那时也都以为阿龙阿海两兄弟进城死了呢。 这不是不念及他们好。 两个半大的孩子跑到城里去,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又没个亲人。 生活都成问题,每个冬天都是严峻考验,所以他们都以为两人死了。 没想到不仅没死,还富贵还乡。 “我知道了,村长,谢谢,现在请带我们去阿海父母坟前吧。” 阿龙有些失魂落魄。 对父母印象很好,毕竟五岁那年就都不在了。 可那也是他的父母,仅存的记忆里,还有他们模糊的脸庞。 可现在,就连最后一丝盼头都没有了么? 他的拳头不由攥紧,幼小的心中,始终回荡着母亲病逝前抓住他手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忘掉你的姓氏,忘掉你父亲,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那天后,他就抛下了原本的名字,小名阿龙,也就成了他真正的名字。 可年幼时在心头种下的种子。 终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萌发生长,直至成为参天大树! 他忘不掉。 更忘不掉还在襁褓中时,被无数人追杀画面。 忘不掉为保护他们母子,父亲身负重伤,数次险些丧命场景。 他很小。 可亲眼所见的惨烈,纵使至死也都不会遗忘,只会更加强烈! 他不信他的父亲是下井后再没上来。 可却不能向任何人诉说。 这是埋藏在他心头最深处的秘密,深到这个秘密就连阿海也不知晓。 唯一知道许些这事的只有阿海的父母,但随着他们也病逝,知道阿龙过去的人也只剩下了他一人。 “阿龙。” 察觉到阿龙情绪的变化,林盼关心的握住他手,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我没事。”阿龙摇摇头,他知道带走母亲骨灰的人是谁,可却又无能为力。 更没想到多年追查,他们还找到了这里。 若不是那时他在坐牢,他们没找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现在他拿下罗城,也都没把握可以面对,更别提那个时候。 “我们过去吧。” 村长拍拍阿龙肩膀,随后主动带路。 很多村民也都纷纷跟上去。 还有眼尖的村民早先一步就去了阿海家后面除草开路。 很快,到了。 阿海家房屋已经倒塌了三分之二。 院子长满杂草,和堆满了不少柴,是附近几家邻居放的。 这很正常,砖瓦房一旦长时间没人住就会倒塌,可如果有人住的话,就算长时间一直不修,也很难倒塌。 有人说这是因为人气在支撑。 其实是跟烟火气有关。 有人住,就会做饭烧灶,土墙也会随着受热,不易倒塌。 不然长久的风吹日晒,土墙瓦砖就都会潮湿,然后腐烂倒塌。 “十几年没回来,如果没人带路的话,我都不知道这是我家里。” 阿海挠挠头,然后哈哈笑道:“阿龙,也得亏我们在罗城混出了点名堂,不然说回老家种地养老的资格都没有。” 阿龙也笑了笑。 随后走到家后面。 是一片竹林。 阿海父母当初就是村里很多邻居一起帮忙下葬的,还立了一块石碑。 很快,众人走到。 因为那块石碑还在关系,还能看见一座坟在竹林中。 这块石碑久经风吹日晒,也已经腐烂了一大半,可就是这一半在,这个坟就还在。 若是它都不在了的话,这小土坡也会消失,后人想在找到,就是难如上青天。 “孩子,就是这了。” 村长指着那石碑和小土坡,“还好,还好,你们虽然一直没回来,但乡亲们有时也会顺手帮忙除除草,毕竟当年成贵对乡亲们都挺不错的。” “阿海哥。” 盛灵捂住嘴,有些难受。 阿海眼眶慢慢湿润,牵着盛灵走到坟前,哽咽道:“爹,妈,你们儿子我出息了,看到了吗?我把你们儿媳妇带回来看你们了,你们阿海没给你们丢人,真的争气了!” 阿海越说越上头,眼泪噗呲噗呲往下流,根本控制不住。 别看他平常大大咧咧。 大大咧咧的人,其实往往心思更细腻。 他只是更善于伪装,不想把自己的压力带给别人,在无数的深夜中,他也会因为思念父母而从梦中惊醒。 父母的离世向来都不是狂风暴雨。 而是秋后细雨。 会在某天某日突然爆发。 阿龙挥手,后面几人赶紧带着东西上来。 猪头肉,牛羊肉,香肠鲤鱼。 都纷纷取出来,再用贡盘摆上。 随后又是水果。 几人快速清扫坟前,将地面放平。 还有人将万响的鞭炮拆开放在坟身上。 阿龙阿海接过香,又分给林盼盛灵,四人站在一排鞠躬上香。 后又跪下,叩首磕头。 身后一群人都自主散开,在一旁低头,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磕完头后,阿龙眼眶也微微湿润,情绪难明。 他母亲去世后,阿海父母视他如己出,他也早已将他们视为自己的父母一样看待。 对他们始终心怀感激。 “爹,妈,你们安息,等过完年后我就给你们重新建坟立碑,让你们这些年受的苦都补回来,你们儿子现在真出息了,肯定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 阿海跪在地上,捡起旁边的纸慢慢放进火盆中点燃烧,又默默叹息,“你们要是还在就好了,就能看到我们两兄弟现在有多风光,有有多出息。” 阿龙在旁默默烧着。 林盼,盛灵也在帮忙,她们都没说话,而是都选择了默默的陪伴。 并不嫌弃跪在这雪地上,也没觉得丢人或不情愿。 当真正爱上一个人后,是可以陪他去做任何事情,更遑论还是拜祭至亲。 任何一位知书达理的女性,在这时候都会陪同和心疼男人,而不会连样子都懒得装一下。 没有任何例外和理由。 就是爱与不爱。 更不存在什么结没结婚一说。 愿意的,结没结婚都心甘情愿。 不愿意的,就算很结婚了,也照样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