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孟宇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他们粗犷凶悍,绝非善类。其中一人对着老板问道:“这两孩子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绝对不会,他们是兄妹,无父无母,就一个卧病在床的奶奶,估计不久就要断气了。我这里人来人往的,都是些没人关注的穷人。现在只要有父有母的,谁不把孩子当心肝儿捧着,谁舍得让孩子拾垃圾呢?”他贼笑着,又继续说道,“这年头,动物的种类是越来越少了,人的种类可是越来越多了,有人今天是男明天是女,还有人整容整得连爹妈都不认识,这人多又杂的社会,失踪几个穷孩子,谁知道呢,就算有人举报,警察备个案,找找没线索,也就算了。” “那就是没问题了,看来,王卫让我来找你,还真是找对人了。”他冷嘲道。 “那当然,有王卫的牵线,我们合作还刚刚开始,今后还请二位多多关照。”他拱拱手,一脸谄笑。 “大哥哥,他们要做什么?”香香拉着他的衣角害怕地低声问。 还用想吗,这些都是人贩子,孟宇恐惧地沉默着,心上如磐石重压着,窒息而沉闷,大脑也跟着瘫痪,难以思考。他甩甩头,深吸一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想办法。 他渐渐镇定下来,平静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我要告诉你们,有人知道我们来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找来的。” 老板冷笑道:“谁找来?那躺床上等死的老婆子?嗯?或者还有谁?这是郊区,附近有河有树林,一个拾垃圾的人,说不定迷路饿死了,或者掉河里淹死了。生命是脆弱的,你这样的生命更是脆弱!”他变态地大笑着,“或许你早就该不在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见过你吗?你认识我吗?你来过这儿吗?一会儿,我这里就只剩垃圾,不管谁来了,就算把垃圾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半个人来。”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泼皮无赖!孟宇平复了一下急躁恐惧的心情,镇定地说道:“你看我身上这衣服,看看牌子就知道,并不是一般人能穿得上的。我不是孤儿,我刚才是为了多要点钱而骗你的,我父亲可是个大人物,你这样做,是在惹火上身,我劝你,还是把我们放了!” 两个大汉疑惑地看着老板。而他则是靠着门哈哈大笑,“是吗?你能确定你现在不是在骗我吗?依常理来推断,应该是这个时候你说谎的可能性大吧。你紧张什么?难道被我说中了?”说中你个头!拜托,我是急躁啊,为什么这种人,对他说谎他信,说实话就不信了呢?孟宇摇摇头想争辩,可老板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给他的分析,“别告诉我你是什么有钱有势家的大公子,怎么这年头有钱人都捡垃圾罐了?再说你这衣服,脏兮兮的,扔垃圾堆里,都没人捡,还什么名牌!告诉你,你现在到卖衣服的地摊上一走,人家立马告诉你他的衣服都是带牌子的。” “我这是商柜正贷,你可以过来看看。”孟宇有点急了。 “比我这儿的垃圾还要臭,谁要看!”他不屑一顾地冷哼。 “够了,动手吧。” “这女孩也一起带走?” “当然,留下来是个麻烦,王卫不是说了吗,要是有漂亮女孩,就送一个给他做烧饭丫头,虽说小了一点,还能凑合着,而且,养养大,说不定还别有用处呢。”两个大汉交谈完,目带凶光地向前移来,其中一个还从身边摸出一个小瓶,将瓶内透明液体倒在自己的一只纱手套上。 孟宇不停地颤抖,完了,难道今天真要栽在这儿了吗?他心中呐喊,别过来! 可是转瞬间,两个高大的身影便压了过来,孟宇被架着捂住了嘴巴,渐渐失去了意识,倒了下来。 “别动手,我跟你们走。”香香颤颤地后退,努力平静地说道。 当孟宇醒来时,已是半夜,他身边两侧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年纪不大的男孩。他们破旧的衣服在混浊的空气中散发着酸臭的汗味,昏暗凌乱的房间只有一个小小的铁窗,透着点点月光,感觉像是牢房。 这是哪里?他惊得一下子坐起,头脑异常清醒,这不是噩梦!他抱头回想,定是那些人贩子把自己卖这儿来的! 他要离开!本能的逃跑让他冲到门前,可是,门紧锁着,根本打不开,他又用力地拉,指关节突起,青筋显现。可是门还是丝毫未动。 “没用的,要有用的话,我们这么多人早逃了。”孟宇猛回头,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突兀。 “你是刚来的吧,慢慢你就习惯了。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他的眼神中有着淡淡的伤感和苍凉。 难道这里的人和自己一样,都是被抓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孟宇坐下来问他。 经过交谈,他渐渐明白,这里是个矿山,屋内所有的人都是被贩来挖煤的。难怪有不少人脸上黑漆漆的,闭眼沉入夜色中,不仔细找,根本看不见。 孟宇心中有惊有怒有害怕,带着这种心情,他忐忑不安地渡过了下半夜。 第二天一早,门开了,有几个拿着电击棍的大汉吆喝着他们起床。孟宇跟着他们穿过了不见一丝阳光的山洞,额前的小灯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方块地,他感觉自己是不停地向地狱的深渊走去。 看着周围麻木的童工,像个机器人一样听话地挖煤运煤,难道今后的人生就和他们一样吗?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没有电脑空调美食大床等等舒适的生活,没有朋友的关怀,没有父亲的爱护,天天被压榨着廉价劳动力,只到死! 悲哀的眼泪迷蒙了双眼。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有这么大的转折?自己失踪了,父亲一个人怎么办?是不是担心得发狂,他心脏不好,要是伤心过度会不会有危险。平时只知道气他,和他吵架,事事和他做对,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抛弃你,可是父亲不会,他是自己最亲的人啊,如果时间能逆转,他一定要好好善待父亲,不会留下如此多的遗憾。 突然一阵强烈的电流袭向全身,他被震得无力地跪着。 “找死啊!别给我偷懒!”身后的人踱步至他跟前,恶狠狠地用电棍指着自己的鼻尖。 他双手撑地,纂紧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愤恨地看着眼前嚣张的人。 “小子,别用那眼神瞪我,我可见多了,起来给我做事!怎么?还想吃第二棍,是不是?要不是看你新来的,还不太懂事儿,我早就把你打瘫了!” 看着眼前的人凶狠地晃着手里的电棍,孟宇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这里的人根本就没人性!这人生还直人是讽刺!他父亲是高高在上的法官,判案无数,可自己却落在了这么一帮禽兽手里。他的父亲会找到他吗?他的人生还会有希望吗? 他看着眼前的那些监工,他不会和一帮畜生较劲!他低头沉默着起身,总有一天,他会垛了这帮人渣! 尽管义愤填膺,但他却无计可施,无能无力,无话可说!只好忍着,加入了繁重的体力劳动中。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星期,他的脚底起泡化脓,肩背严重蜕皮红肿。伙食太差,他吃不饱,别人打呼噜,他睡不着。有好几次,他差点晕倒在地。他真的没想过,这世间,还有这么一个人间地狱!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这里管制森严,他根本无法逃脱。他以前被护着被宠着,何时吃过这种苦啊。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时,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什么也不怕的男人,在学校在家里为所欲为,毫无忌惮。可现在委屈痛哭了这么多次之后,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一星期后的夜晚,有人领他来到了附近后山的一处小楼里,他很意外地看到了小女孩香香。他们是一同遇难的,他曾多次打听过她的下落,可是没人知道,没想到,她居然就住在他附近不远处。 香香身旁坐着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他看着孟宇,眼神锐利,似具有穿透力。“你就是她哥哥吧?”孟宇和他对视,皱着眉不言语。 那人看了一眼在一旁猛点头的香香,不悦的目光又落向孟宇,“以后你吃宿就都在这儿了,下班后,可以来这和你妹妹聚聚,省得你妹妹整日哭哭啼啼地要哥哥,做个饭都心不在焉的。” “谢谢王叔。”香香连忙道谢。 “你不用谢我,我是看在你这么小的人,还做得一手好菜的份上,帮你忙的。所以,你要记着,今后烧菜给我用心点!”他说完,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孟宇想起在垃圾站时,两个大汉提起过的王卫,于是问香香,“他是王卫?” “是的。”她点点头。 原来就是这家伙撺掇垃圾站老板把自己劫来挖煤,把香香掳来烧饭做家务。 我会记着的,总有一天,我会和你算算咱们的账!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愤愤地想着。 转开目光,看向眼前的香香,她依旧是来时的模样,眸光闪动,微笑着看向自己。 他深望着她,关切地问道:“你在这里还好吧?” “我很好,大哥哥,能在这儿见到你,我很开心。”她轻快地走来,拉着他的手说,“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