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上航接到赵道生的指令,天后已经开始着手严查,为此,他不得不抓紧时间将手里的东西全部运进东宫。 太子李贤是个有着狼子野心的主子,早在宫内的水池下挖了一条暗道直通宫外荒郊处。事情办得人不知鬼不觉,直至最后一批货入宫,慕容上航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当他听到庄里回报,相应的报酬也已经到位,总算是有些安慰的。只是有时也很困惑,自己冒着大不韪的生命危险做这样的买卖是值还是不值。 但箭已离弦,没有回头的道理,何况对方还是个狠主子。他正欲收拾妥当,明日就回山庄善后,却听宫内密探来报,赵道生被捕,东宫被查抄。 天后不愧为天后,做事雷厉风行,且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东宫措手不及,查出兵器上百箱,更是板上钉钉死罪难逃。 “东西才入宫不过一日,天后是如何知晓的?莫非我们的人中也布有内线?”一想到此,他就一阵寒栗。 “据说是天后以太子秽乱皇宫为由查抄的。”小林子也是一阵的哆嗦,那探子回报时,把当时的场景描述得血雨腥风。 “天后率一众人马进入东宫时,太子正与那赵道生行苟且之事,所有的护卫全被拿下,整个东宫被围得水泄不通,房内二位尚不知情,房门踢开时,还衣冠不整。那赵道生被拖出去时,连喊太子救命,不断太子却也是自身难保,吓得抖抖索索。” “天后一声令下,整个东宫被翻个底朝天,本也无甚大碍,只是在天后即将离去之时,有个护卫站在水池边双腿发软,险些落水,引起了天后的怀疑,命人下水查出暗道,这才将事情闹大,再一查,发现东宫这些护卫竟然有一大半都是未在册的死士。篡位谋反罪名坐实,连太子都一并被带走了。” 小林子是原样传述内探的话,慕容上航听得心惊肉跳,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什么捞什子太子的安危,而是那赵道生是否扛得住,自己的脑袋是否扛得住。 别看那赵道生每次来都装神弄鬼,盛气凌人的,关键时候,慕容上航是不会相信这种非男非女的断袖之人有什么视死如归的精神的。他眉头紧蹙,唤过小林子,耳语了几句,那小林子就出门去了。 宫里一夜闹腾,灯火通明,宫外也是人心惶惶,只有那老百姓家里才能在这样的夜里睡得无忧无虑。 李府李老爷被连夜叫进宫内,在路上正遇赵府官轿,两家不敢多做停留匆匆入宫。 “赵兄,听说是什么事了吗?”下轿后,李大人低低地问了一句。宫里来的人什么也不肯说,只说天后有旨,不用换朝服,马上入宫 赵大人亦是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如此三更半夜地被传入宫,实在是罕见。 “只怕凶多吉少。别说了,快走吧。” 二人到了殿上,只见灯火通明,天皇天后俨然在位,天皇因身子薄弱,披了件黄袍,倚在龙椅上,不停地揉着眉心。 各府大臣也均已到场,个个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众卿家既已到齐,本宫也不多言,这三更半夜传你们入宫,是要让你们知道一件事,太子李贤意图谋权篡位,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现废其东宫之位,关押待审。赵道生秽乱东宫,盅惑太子,罪诛九族。 现本宫知会你们,尔等自查互纠,若谁还与本案有关联,或意图包庇,休怪本宫不念君臣之情。” “来人,将政事堂左庶子、检校中书令张大安拿下。”不用解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两人是太子的心腹,此次事件必定参与其中。 一席话震得底下个个人人自危,天皇没有作声,只是偶尔咳上两声,全场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谁不知道现在天后一言九鼎,大权在握,连天皇都让其三分。 “咳,天后,我看贤儿是受了那妖人盅惑”天皇终是不忍,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心骨肉啊。 “天皇,折腾了一宿,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天后不容分说,朝旁上的老太监一使眼色,然后朝着底下各大臣说道,“现在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退朝吧,明日再议此事。” 李老爷回府的时候,双脚还是颤抖的,今晚事出突然,没有人事先有得到通知,连他这样的一品大臣也是事后才知晓,可见天后行事非常人能及。再想想自己,又是太子一系,恐此次事件难逃干系。 回首前阵子天后还责令自己调查洛阳城事件,旁敲侧击的怕就是在点醒自己,所幸没有什么隐瞒,那日与赵道生不曾多言,否则宫内耳目众多,难保今日还能活着回来。想想其中的凶险,饶他是见过世面的大臣,也不禁一身冷汗。 李府内见老爷夜里被传唤,没有人能睡得着的,府里灯火通明,全在等着他的归来,见他回来,全府上下松了一口气。 “爹爹,出什么大事啦?非得半夜进宫。”李婉儿接过丫头手里的毛巾,替李大人擦了一把。 “东宫李贤篡位谋逆,已被关押。查出兵器胄甲数百,死士数百。”李老爷还没缓过神来,喃喃说道。 李婉儿的历史不好,现在只怪当时自己没有好好念书,辜负了历史老师,现如今回想起来,隐约是有那么一件事,李贤让位,至于有没死,嘿嘿,真不记得。但李贤之后的李显,她绝对是知道的,唐中宗嘛,毕竟当了皇帝,自是有印象的了。 “那爹爹作何打算呢?” 父女俩对视一眼,已经明白对方所说。现在只不知道武氏对他的站队问题是否会耿耿于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大人就早早地去上朝了,才到殿上,发现已经站了许多了,多是原太子阵营的,个个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你说殿下也太糊涂了,怎能在宫中私藏兵胄。”赵大人直摇头,他也是一夜未眠啊,是啊,事关身家性命,这一晚上,估计这会儿就已经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一晚上没法入睡的。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真是唉。”李大人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来了些自认为与太子案毫不相关,心安理得睡了一晚的大臣。没有人敢再说话,即使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可过了许久也不见内侍太监前来宣布上朝。众人不免有些着急了。 心里有鬼的有种刀悬颅顶不见落的恐慌,心里无事的则是好戏未开幕的期盼,真是各怀鬼胎,各惴心事。 直至众人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始小声嘀咕纷纷猜测朕意时,太监出来宣布今日天皇天后不上朝。 正更是引起众人的不安,不知这其中有何曲折。几个官员实在是心里直打鼓,不愿就此散去,聚在一起想着总得了解一些圣心才好,否则真是两眼一抺黑,白瞎了。 李大人拽了赵大人往殿外走,他可不认为这个时候留在这群人中间是件好事,宫里耳目众多,但观那些惶惶不安的,全是素日里亲贤派的,此时自乱阵脚,不是更是表明心中有鬼,让人抓了把柄去。 赵大人是何等聪慧之人,在官场摸爬滚打这多年,自是有一套生存之道的,见李尚且如此,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出了殿门,二人正好见吴公公从身边急急走过,忙唤住了他,“公公请留步。” “二位大人有事?” “敢问公公,可是天皇身体有恙?”李何等聪明,这吴公公是天皇宠信之人,此时不问太子问天皇,那自是最适宜不过的了。 “唔。昨夜风寒,皇上受了些凉。二位大人这是要回府,近日风寒露重,天意难测啊。奴家先告退了。”吴公公略施了个礼便退下了。 二位大人使了个眼色,心里更是惶惶不安,天意难测,那等于没说,连在身边近侍的内监都无法揣摩圣意,看来不是天皇意难测,而是天皇天后意见相左了,太子去向堪忧,自己这些做臣子的更是前途未卜。想到这里,二人摇摇头,也没有再继续探讨的兴致,各自回府了。 直至回到府里数日,李大人都抱恙告假,才陆续听宫内传来消息,赵道生半夜服毒自杀,并未供出兵胄来源及其他更有价值的线索来。这一死,倒把所有的案情都厘得简单了几分,明崇俨一案,坐实为他所为,至于他是如何办到的,太子手下死士众多,这不是难題。唯一令人费解的是兵胄来源,定是来自宫外,至于宫外何处,是再也查不出究竟了。 但天后似乎也不再追究此事,她意在废太子,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因此在天皇原意将其降为郡王爷时,她禀承了一贯的快刀斩乱麻的作风,坚持贬为庶民,流放巴州。至于那些随党,贬的贬,杀的杀,总之,树倒猢狲散,着实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