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朝上,陶淳把冯涿欺上瞒下,擅自截杀山夷,冒领功勋的事情捅了出来。 陈庆没到场,但是麒麟殿内有扶苏打抱不平,替冯涿仗义执言。 陶淳一见这阵仗内心就怯了几分,兵部尚书王翦又站出来厉声驳斥,武将同仇敌忾怒斥其为国贼,搞得他灰头土脸讪讪地退了回去。 陈庆此时正在冶铁司吩咐田舟打造火帽枪的击发部件,否则肯定要落井下石,当面嘲讽陶淳一通。 冬日前的最后一段时间,空气清凉,阳光温暖而宜人。 街道上车马川流不息,路人行色匆匆。 时常有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贫民身负重物,步履艰难地从英布眼皮子底下经过。 每到这时候,他都不禁生出一股庆幸又感慨的感觉。 “喝酒啊!” “某家一转头的工夫,怎么都把碗放下了?” “莫非是酒菜不如尔等的心意?” 一样样美味佳肴摆得层层叠叠,上等的关中薄白每人身边都守着一坛。 当初英布带着兄弟们在咸阳喝酒不问价,导致所有人夜宿下水道。 如今他天天带人来点最贵的菜、最好的酒,连吃一年都不会记挂在心上。 “大哥,要是兄弟们都在就好了。” “是啊,可惜那些没回来的兄弟啦。” “同患难而未能共富贵,我等心中有愧。” “我方才听周围嬉笑吵闹,还以为是他们在身边。” 英布突发奇想,回到雷侯府邸街角的酒肆宴请手下的水匪。 没想到却勾起了他们的伤心事,一个个长吁短叹不停。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某家还会亏欠了他们?”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时运不济,怨不得外人。” “若死的是某家,难道还要你们这帮不成器的披麻戴孝不成?” “喝酒!” 英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水匪们抛开杂念,试图喝得烂醉来忘掉这些不快的心事。 “卖报!卖报!” “桥松主笔发文——废除删改秦律总计二百三十六条!” “朝廷岁入再上层楼,降税免疫指日可待!” “大秦巨舟出行万里,扬威海外!” 身材矮小的报童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路人团团围住。 他一边奋力护住夹在腋下的报纸,一边大声呼喊着让买主付钱。 “大哥,你听到了没有?” “是不是说的咱们?” 水匪们纷纷站到窗边,朝着人群聚集的忠心打量。 “侯爷办事当真爽利无比!” “吾等扬名天下啦!” “快去买……算了,某家自己去。” 英布精神振奋,急吼吼地朝着楼梯口跑。 “大哥留步,我等同去。” “同去同去。” 水匪们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哎!” “各位还没给钱呢!” 掌柜急切地追过来。 “某家镇海将军,会少了你的酒钱?” 英布扬手一把金灿灿的钱币洒了出去,遍地乱滚。 他带着人脚步不停,快速朝着报童的方向奔去。 “这又是哪里来的军爷,好没道理。” 掌柜抱怨了一声,弯着腰把散落的金币寻回。 不多时,英布抱着厚厚的报纸折回酒肆。 他命人清理了桌案,然后给水匪们每人发了一份报纸。 “都瞧瞧,看上面怎么写的。” “我等立了那么大的功业,可不能任由外人抹杀诋毁。” 英布目光飞快地扫视了一遍。 方方正正的小字好像鬼画符似的,看着就让人眼花。 他只在照身帖上见过自己的名字,有七八分的把握能认得出来。 一行行看过去,翻找得十分辛苦。 “都愣着干什么,某家让你们看报,尔等看我作甚!” 英布本来就找得心烦,结果发现手下的视线都盯着自己,顿时大为火光。 “大哥,小的们不识字。” “对呀,侯爷不是给您安排了一门亲事嘛。大嫂是个饱读诗书的名门闺秀,不妨去找她帮忙读一遍。” “大哥,您能看得懂吗?” 水匪们七嘴八舌地叫苦。 英布老脸一红:“某家不识别的,还不认自己的名字吗?” 他沾了一点桌面上的水迹,凭印象歪歪扭扭写出英布两字。 “照着这个样子找!” 水匪们不敢忤逆,一边盯着桌上的字迹一边核对报纸。 旁边一位文士发现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英布霎时间凶恶地瞪了过去,似乎准备动武。 “诸位壮士,你们在找什么?” “在下粗通文墨,或许可以帮的上忙。” 文士见他们不似善类,立刻作揖致歉。 英布也不客气,立刻叫伙计奉上一壶好酒,然后请他找出登载的巨舟出海那篇文章。 “就在这里。” “在下帮你们念一遍。” 文士摇头晃脑,英布等人听得半懂不懂。 盏茶片刻,朗诵声戛然而止。 “念啊,怎么停了?” 英布虽然听不懂,但知道里面用了很多溢美之词,显然是夸自己的。 “壮士,念完了。” 文士把报纸重新叠好,从袖袋里掏出几个钱:“报纸难买,各位可否忍痛割爱,让予在下一份?” 英布不忿地起身:“你说这就念完了?” “某家死了几百个兄弟,你三两句就念完了?” 文士后退半步,苦着脸说:“壮士,在下并未欺瞒,一个字都没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