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明月高悬。 王芷茵挑了挑灯绳,让书房里的光线更加明亮一些。 陈庆入神地浏览着李左车送来的密信,嘴角的笑意愈发灿烂。 “又干什么坏事了?” “瞧你高兴的劲儿。” 王芷茵凑了过来,往书信上瞄了一眼。 陈庆抬起头,抑扬顿挫地说:“朝堂领袖、名臣硕老、享誉百年的公卿世家话事人——蒙毅老登要带头救市啦!” “文武百官群策群力,万众一心,势必能力挽狂澜,一扫股市颓靡之势。” “真乃我辈楷模!” “为夫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渭河连绵不绝,又如……” 王芷茵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下:“少说怪话。” “你憋着什么坏呢?” 陈庆斜撇着她:“为夫能有什么坏心眼?” “不过是借助合理合法的手段,从中谋取一丁点私利罢了。” 他招招手唤对方在身边坐下。 “你知道打从我离开股票交易所之后,上市的商号排了多少家吗?” 王芷茵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陈庆竖起一根手指:“初步拟定了一百多家。麒麟殿中几乎一个不落,还有许多与朝中重臣沾亲带故的世家豪族,也有幸能分一杯羹。” 王芷茵惊讶地倒吸了口气:“怎么会有那么多?” “世间有那么多大商号吗?” 陈庆摊开手:“落到实处的确实没有,但是百官的嘴巴里只多不少。” “反正上市了股票就能换钱,谁不干呢?” 他坏笑着说:“而今交易所才上市了二十余家,大部分人都还没排上。” “此时股市暴跌,蒙毅这老登的压力一定无比巨大。” “不救,他自己没讨着多大的好处,还失了人心。” “救的话,咱们就跟着占点便宜。” “你敢拉我就敢卖。” “股价砸下来了就慢慢抄底吸筹。” “等他们再拉抬股价的时候我继续砸。” “一次又一次,慢慢就能把他们的血放干。” 王芷茵思索片刻,不悦地斥道:“陈庆,你也太坏了!” “维护股市明明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 “你为何要跟别人反着来?” 陈庆神情严肃:“你口中所谓的‘大家’是指宗亲勋贵、士人贵族,还是指社稷苍生?” “如果是后者,那我确实是在为大家着想。” 王芷茵皱着眉头,无法辨析其中的区别。 陈庆正色道:“按照他们这种做法,仅凭一纸文书就能虚构出一家前景广阔的商号,然后上市大把捞钱。” “不消数月,股市必定一落千丈。” “我不过是把这个过程给提前了,而且还打在他进不能、退亦不能的节骨眼上。” “这叫半渡而击。” “依我对蒙毅的了解,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想来下一步就是呼朋唤友,共同拉抬股价。” “他们以为自己很强大,百官一起出动,虽无朝廷之名,却有朝廷之实。” “这就是国家队啊!” 陈庆冷笑着感慨:“可他们不知道,股市是资本市场,一切都要靠资本说话,人多不管用!” “而我,执掌皇家银行。” “他们的钱全部存在银行里,我想贷多少就贷多少。” “李左车拿着这笔钱,相当于指挥着一支兵精粮足的大军。” “我才是真正的国家队!” 王芷茵摇了摇头:“你虽然能捞取一笔钱,可是把同僚全部得罪完了。” “分明是得不偿失!” 陈庆目光灼灼:“芷茵,跟你说过了,我才是国家队。” “不信你瞧着李府丞接下来的奏报,无论股市如何波动,咸阳宫都不会有任何谕示。” “即使哪天股市一跌到底,众多朝廷大臣倾家荡产,同样是正常的市场波动。” 王芷茵悚然而惊:“你是说……这是陛下的授意?” “我可没说。” 陈庆脸色深沉:“有些事既不能诉之于口,又不能见于纸面。无非心照不宣,乐见其成罢了。” “唉,我为你姐夫操碎了心呀!” 王芷茵担忧地问:“陈庆,此举无异于操刀杀人,你必遭千夫所指。” “等你回京的时候,会不会很危险?” 陈庆讪笑着说:“一开始肯定危险。” “所以咱们千万不能着急。” “拖!” “拖到他们恨意消散,拖到他们万念俱灰,哭着喊着求我回去为止。” “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晓喻新生。” “此时敌在明,我在暗,而他们接下来的动向又显而易见。” “错过这次良机,他们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陈庆推开窗户,长叹道:“革旧从新,不革旧如何焕发新生。” 一双柔软的双臂从身后抱住了他。 “我会保护你的。” “你可真不让人省心,怪不得姐姐三天两头骂你。” 王芷茵幽幽地说道。 “心疼为夫了?” “来,你来前面。” 陈庆转过身,把她按在身前。 “你要干什么?” “为夫也疼疼你。” “陈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种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来世咱们还做一对好兄弟,我也让你爽爽。” “陈庆,你真讨厌!” —— 翌日。 麒麟殿前。 一名熟悉的人影在不远处焦急地踱步。 蒙毅心不在焉地走出来,霎时间脑子开始犯迷糊。 “上官,大事不妙!” 他飞快地跑上前,中途被被蒙毅伸手拦住:“可是股价又跌了?” “蒙尚书,您怎么会知道?” 户部侍郎愣了一下,挨了对方的白眼之后飞快地说:“今日股市刚开,又有人大笔抛售股票。” “皇家钢铁、陈氏商号、九原水泥等几只股票连跌不止。” “下官不敢怠慢,火速来报。” 陶淳飞奔过来:“怎么又跌了?” “那别的股票怎样?” 蒙毅摆了摆手:“不用问啦,一定跌的更厉害。” 户部侍郎点了点头:“确如蒙尚书所言。” 当下的股市中,这几支股票是背景最强、资产最多,同时又己经产出盈利,或者马上要筹备完成的。 它们都跌,那些画大饼的股票怎么可能稳得住? “尔等今日下职后,都去老夫府上。” “记住,只要你我同心协力,再大的风浪也压的下去。” 蒙毅昨天己经耽搁了一天公事,今天不能再把时间荒废在交易所。 他严厉地叮嘱了一句,匆匆出了咸阳宫。 结果马车在去刑部的路上,拐个弯又朝陈庆府上驶去。 股市开起来明明大家都能赚钱,但是陈庆这个搅屎棍从中作梗,偏不叫人顺心。 蒙毅估摸了下双方的实力对比,决定先礼后兵。 给对方点甜头,罢兵休战。一起把股市做大做强,这样什么都好说。 可他要非得跟大家伙对着干…… 哼! 唯有死无葬身之地! 抵达侯府后,蒙毅派人前去通传。 “蒙上卿您怎么又来了?” “我家主人不在。” 侍女欠身行礼,柔声回答。 “雷侯回来了没有?” “昨日你说他今日就回的。” 蒙毅绷着脸问道。 “家主今日没回,应当再过日就回来了。” 侍女流利地回道。 “日?怎么又是日?” “雷侯到底何时回京!” 蒙毅不禁面露怒色。 “那就是三西日。” “最多三西日,家主一定返回。” 侍女害怕地后退了半步,小声答道。 “你在戏耍老夫吗?” 蒙毅怒目而视:“替我转告你家主人,最多三日,他要是还不回来,京中可能要有大事发生了。” “可别怪老夫言之不预!”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