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陆雍冷笑一声:“雷侯,一百万贯钱财有多少你清楚吗?西十万石粟米能装满多少粮仓你心里有数吗?” “别说是采买木料,就算是金船都做出来了!” 陈庆的眼神充满怜悯之色。 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该回家颐养天年就不要在朝中装疯卖傻。 是,陆家后辈没什么出息。 你能照拂一日,便能给他们带来许多方便。 但你这老登是真的该被时代淘汰了! “陆典客可知内务府计划中的皇家船队,总共有多少条船?” “老朽怎么会知道。” 陆雍板着脸冷叱。 陈庆耐着性子说:“第一批以万艘为上限,多多益善。” “约莫总共三万艘,方能满足二三十年内所需。” 陆雍惊骇莫名,高声喝道:“雷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始皇帝和满朝文武也是一样的表情。 第一批就高达万艘的造舰计划,这简首是天方夜谭! 大秦虽然地域辽阔,海岸线漫长。 但是这上万艘巨舰全都造出来,那不得把沿海全部填满呀! “本侯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庆淡定地回答。 蒙毅忍不住开口问:“雷侯,你造那么多船干什么?填塞沧溟吗?” “是呀!” “雷侯好大喜功,虚耗内库钱粮,陛下,请治其死罪!” “荒唐!皇家内帑自有用度,你欺上瞒下,竟以一己之私,将无数钱粮扔进了海里!” “陛下,陈庆恶性难改,今朝终于将狼子野心大白于天下!” “欺瞒圣聪,私自挪用皇家内帑乃大不敬之罪,具五刑亦不足以恕其罪!” 有人带头的情况下,殿内群臣一哄而上,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攻讦。 嬴政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庆,后者坦荡无惧的与之对视。 “寡人也想知道,你造船万艘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语气深沉地发问。 “陛下,扶桑盛产金、铜、硫磺。” “海外又多匪寇盘踞岛屿,抢掠商船杀害人命。” “若是有一日,大秦的货船满载金银返程。” 陈庆回过身去,面色凛然地扫视着众臣:“船上满满当当装得全是贵重的金银财货,哪怕其中十分之一,都足以使一个县城的百姓世代享尽锦衣玉食。” “匪寇会不动心吗?” “沿途的蛮夷邦国会无动于衷吗?” “哪怕秦国本土的盗匪、甚至普通的渔民得知消息后,一定能耐得住性子吗?” “不抢,后世子子孙孙都受穷。” “抢成了一回,立刻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换成诸位同僚怎么选?” “须知沧溟无边无岸,可没有大秦军士驻扎。” “盗匪从何而来,事成后往何处而去,谁能知晓?” 陆雍怒斥道:“扶桑的金银再多,需要上万艘兵船护卫吗?” 蒙毅跟着附和:“是呀,雷侯你这是牵强附会。” “既然蒙尚书不认可,那本侯就多嘴问一句。” “水泥怕水怕潮,分量沉重不说耗费又大。” “蒙尚书想过没有,日后你的水泥工坊建成,销往何方?” “内务府也出产水泥,本侯可不觉得蒙家的货物会比得过我。” “沿大河乘船而下,是最便捷且耗费最低的运输手段。” “但内务府也想卖。” 陈庆讥笑道:“两家相争,既伤了和气又亏了自家钱袋。” “可远离京畿的郡县,还苦于水泥短缺售价高昂,如襁褓中的婴儿嗷嗷待哺。” “蒙尚书从未以长远来计较,想过如何把水泥运出去吗?” “又或者……蒙家铁骨铮铮,宁肯把水泥烂在仓库里,也不用内务府的船只来运输?” 蒙毅顿时语塞。 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么长远的问题。 主要是水泥工坊进展缓慢,把他的心气快耗没了,根本没办法平心静气去思考这些问题。 “宁内史。” “内务府造的船你将来不用?还是京畿百姓不用?” 宁腾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船运高效便利,该用自然是要用的。” “诸位同僚,哪个敢在此立下毒誓。” “尔后无论如何,自家人、货绝不用内务府的船运。” “否则就叫它无风起波浪,浊海生怒涛,把你家连人带货全部卷进水里。” 陈庆作揖拱手:“本侯先在这里记下了,免得以后牵累到船队。” 陆雍见无人敢出声,掷地有声地说:“老朽第一个立誓!” “好,还有呢?” 陈庆根本没把这个老登放在心上。 他一条腿都迈进棺材板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其余人嘛…… 朝中重臣哪个背后没有庞大的亲族依附,而这些人又收买土地、经营商贾。 你敢说不用,我真敢垄断了航运不让你上船! 麒麟殿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一来是始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他们怕陈庆不死,遭到秋后算账。 二来太子还在殿内,今天说的话必定会被他记在心里。 为了家族考虑,还是不要大放厥词的好。 “陛下,去年内务府就吃过这样的亏。” “供耕种所需的铁器明明打造出来了,却苦于长途运输耗时耗力,迟迟无法送至百姓手中。” “今年冶铁司兴建的高炉更多十倍不止,物料转运、成品外输所需的马车、船只同样要多十倍。” “倘若后年呢?年之后呢?” “十年二十年之后,又该如何把海量的货物运送到千里、万里之外?” 陈庆一脸正色地说:“请陛下明鉴,未雨绸缪、防患未然,此乃谋国之计。” 嬴政在理性上己经被他说服了,但感情上却迟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陈庆多会说话,多会办事呀! 那个所谓的沙盘模型越造精细,越造越逼真。 这孽障还时不时拿更改过的新品来向他报喜…… “陛下,您看宫殿下方的管路铺设。” “盛夏时节,冰凉的井水被汲取到高处,然后沿着密密麻麻的管路流淌至各处宫殿,此谓‘自来水’。” “陛下,您瞧宫中新增的锅炉暖房。” “微臣设计的地暖足以使大殿在冬日也能温暖如春,而且无需担心烟熏火燎,热力也平缓均匀。” “陛下,大喜事大喜事!” “微臣终于找到了玻璃颜色统一的办法,您的新宫每一扇窗户都能用上一色的玻璃!” 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嬴政想起自己当时欢欣雀跃的心情,不禁怒从心头起。 “陈庆,寡人只问你一句。” “你应承下的新宫到底何时能修好?” “寡人最后再信你一回。”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