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添妆前一天,我把那套头饰送过去了,除了兰兰姐和大伯母知道是我送的，其他人都瞒着。这次的手笔不算小了,一整套的头面，还有一个金簪，这在农村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即使有那个钱,也没多少人愿意用来打成首饰。 换成良田都不知道得多少了，农民还是觉得土地最实在,这点从鼓动爹爹去镇上发展那一事中不难看出。 大伯母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收下的,这礼相对于村里的条件的确过高了。而且要是不算上我和张庭乐还有李叔的生意，这些年明面上挣到的私房钱差不多也就这个数了。 “大伯母,您别忙着拒绝啊。这东西是我对兰兰姐的心意,我两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这点东西都不值当的” “你也知道你是妹妹，哪有妹妹送姐姐的礼那么重的。”大伯母打断我的话。 “就是。”兰兰姐都不站在我这边，“你要是真送，我以后要怎么回啊，我可回不起呢，总不能又原样送回去吧。这还不够，我是姐姐，还得添上不少。这生意不划算，我不做。” 一时之间，因为头面而引起的严肃气氛被兰兰姐击个粉碎。我笑了，“嫁了人，我们姐妹都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送点好东西权作留言。以后兰兰姐看到了也能想起我，再者，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你以后在婆家也好过。” 兰兰姐嫁过去的人家家底好，虽然不是在镇上，不过家里也是有几十亩的田地。听说最近又添上了不少，应该有上百亩了，算得上小地主了。男方又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人员也不算的复杂。 要不是大伯父现在是秀才，家里也有些家底了，不然这门亲事不一定能成呢。但是人家家底比大伯父要厚实，是几辈人攒下来的，手头上的东西怕是有不少撑得住门面的。要是兰兰姐嫁过去没什么撑得住的，怕是没那么好占稳脚跟。 大伯母也懂，但是还是坚决拒绝。她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何况这是青青自己攒下来的银钱，没得随便就收下了。这要是传出去，人家怎么想啊，李梅还不得打上门来，三弟也不见得高兴。 毕竟青青也是要嫁人的，嫁的还是富户，比兰兰的情况还要难呢。门户低了，最是难做媳妇儿，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对这门道的东西不说十分精通，但是也是听晓一二的。 “大伯母，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的东西外祖母会给我准备好的。”外祖家的事已经传到县里面了，现在家里有门道的人都知道，张庭乐也和我说过了，也不用忌讳着。 “你外祖家？”大伯母很是奇怪，“不是都不在了吗？” “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和您说好吗？”我现在还不想解释，有点麻烦，而且要是说了和舅舅他们说的理由不一样就歇菜了。 “现在不方便就先不说。可是你外祖母给你准备的和你自己攒的是不一样的。”大伯母还是不赞同。 “算了，娘，收下吧，这是青青的一份心意。”兰兰姐最后先同意了。 “兰兰姐，你最好了。”我马上打蛇随棍上，过去亲热的挽着兰兰姐的手臂。 兰兰姐拍了我一下，“行了，我收了礼，得了好处，回头我还成了最好的。”心里寻思着手里的钱有多少，盘算着给青青也弄一个东西，不求太贵重，但是也要过得去。看着东西也能想到她，离嫁人的日子越近，她的新就越乱。 出了门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在回家也不一样了。而且多年的生活，一下子就要离开了，有怀念有不舍，那些疼爱自己的家人以后就不能时时住在一起，一起生活下去了。 再说了，婆家哪怕事前打听的事再清楚，真嫁过去也是两样的，说不担忧肯定是假的。可是心里又有一些期待，对婚后生活的期待，希望能和她的男人幸福生活，情感和谐。多年来一直羡慕自家父母的感情，相濡以沐，彼此相爱，有了父母的榜样在前面，难免有些羡慕。 各种纷杂相纠缠，真是理不断剪还乱。看到自家娘亲还和青青扯皮，就受不住直接应下了青青，她不是就想着沾光。上次见到青青定亲的那一身行头，就知道青青舅家现在发达了，对青青也好，以后好东西少不了青青的份。 青青过得好了，现在想着自己，愿意用私房钱给自己添脸面，她也不是那些扭捏的性子，也就答应了。不过琢磨着给青青也回个礼，她记得青青喜欢玉石，还是喜欢老旧的。 外祖母那村子好像有人想卖了给家里添田地，不过一直没卖出去，可是也不想去当铺那种吃大亏的地方，毕竟即使不立马添田地他们家也不会饿死，自然不愿意吃亏。等青青走了再让娘亲帮着去问问，毕竟她成亲，外祖那边少不了来人的。 我听兰兰姐同意了，立马就把梳妆盒往她怀里塞，生怕她反悔了。这一举动惹笑了大伯母和兰兰姐，“好了，看你那样，我肯定会收下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这种好事我求都求不来。” 我吐舌头，“你就挑一两个东西出来，就推说是我舅妈送的，这样也好堵了别人的嘴。就说是谢过了这些年你们对我的照顾，特地来添妆的。哎，明儿我来说吧。” 说着就上手挑出一个银镯子，一个银簪子。我就怕嫂子们误会什么，到时候搞的大伯父家不和谐就不好了。大伯母和兰兰姐都明白，这数目毕竟有点大，搞不好还真的引起什么争端，所以也没说什么。 兰兰姐成亲那天，我一直陪着，当然成亲前的那几天也是陪着的，连着住在那里几个晚上，最后一个晚上是大伯母陪着的。 越是陪着兰兰姐，我心情也越紧张。可能是被兰兰姐不安的情绪带动了，我的情绪也越来越紧张，就连爹爹都注意到了。 兰兰姐婚事的第二天早上，爹爹就问我：“青青啊，你是不是最近累到了？” 他一直都记得大夫说的，青青身体底子差，要是调养不好会难孕的事，哪怕过得久了他也不敢忘。他因为这吃过多少苦，再不想女儿重蹈覆辙了。所以注意到青青最近神色都打不起精神，做什么事都蔫蔫的，不得不担心起来。 我听后立马打起精神，摇头，“没有呢，爹，我身子好的很。就是想兰兰姐了。” “哦，”见女儿没什么异常不适，钱三放下心，离婚期越来越进了，他是不想女儿有什么差池的。“你兰兰姐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就可以见到了。” 我点头，又怕爹爹担心，就打起精神，对爹爹笑了一下，就去后院给羊喂草。我现在进本不出门了，这是规矩，出嫁前尽量留家里，本意是要养白。不过不是我臭美，我觉得自己已经够白了。 不过即使这样，爹爹也没同意我跟去镇上忙活。因为生意好了，现在即使不是街天，爹爹和后娘都回去镇上忙，只要不是农忙，基本没有不去的。后娘应该也是知道了我把店铺转给建林的事，干起活来更卖劲了。 而且连带的，竟然对我和颜悦色的，我多用奶羊她也不说，还帮我煮好了放凉。 即使家里这样和谐，可是挡不住我心情变得越来越紧张。不过我再不敢外露我的情绪了，在紧张的心情中，日子变得更难熬，尤其是看着爹爹给我准备婚事，红红的东西买了一堆。还有早就准备好上好的木料也开始动工做家具了。 木料是舅舅那边找来的，托人带回来的，还带了话，婚前会回来的，大概提前一个月来帮操持我，准备嫁妆。爹爹听了也没反对，本来自家的女儿，嫁妆竟然是舅舅家出，这是不怎么好看的。可是女儿的体面比他脸面重要。 有一份体面的嫁妆，可以让女儿过得更好，没什么比这个要好的了。为了做得更好，给女儿添光，他很是用心的，后面不是街天他都不去镇上看店了，就让梅子去。他自己留在家里做木活，每一块木头都是细细的磨，样子不是多繁复的，可是绝对是精细的，一个木刺都没有。 做出来的那一个木柜还是按照女儿要求做的，样式也简单，比往常的好看多了，也好用，可是就是说不出哪里好。自己有这么个女儿，他心里也是骄傲的，村子里再没有比他女儿好的女孩子了。 长得好，性子好，会赚钱，疼家里人，就是梅子，她长大以后就没再骂过。虽然两人始终亲不起来，可是青青和林子的感情，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他也是清楚的，林子长成这样青青出了不少力，他和梅子时常不在家，都是青青帮着带的林子，教他做事。 连大哥都说青青会教人，把林子教的好，为了教林子识字，青青硬是学了不少的字，读了不少的书，还给林子布置了课业呢。多少人羡慕他的一双儿女，他孩子是少了点，可是他孩子都是个顶个的好，人家三个都顶不上一个。 他的腰杆，直的不能再直，他的皱眉比前几年还少，整个人精神头比年轻的时候还足，家里日子越来越有奔头。村里人都说他越来年轻，像个城里人。 的确，现在干的活越来越轻，伙食也是好的不行，天天都能吃饱，身体自然就好。加上没什么烦心事，他的精神也好，自然就显得更年轻了。 他钱三，不再是一个愁苦的男人，不再是一个悲观的男人。他是一个有着自己骄傲的男人，他的骄傲是他的一双儿女，是他的勤劳能干，是他的一番成就。男人最大的成就，就是养儿养女，培养成才。 在乡下这种地方，能有人传承香火，尽量把所有的把孩子养大成家就算是完成一生的使命了。要想孩子有出息，除了看命数，还有就是要教好孩子。可是看家里的两个孩子，哪怕自己用的心思不够多，不可以经常和孩子相处，可是村里哪个不说自家孩子好的。 身上干干净净，人也懂礼貌，就是那个小的，从小也被他姐打理得很好。自己和梅子是没那么多空去打理孩子的，乡下吗，都是泥土，孩子整天跑来串去，摔摔打打的，哪能不脏。可是自家孩子，大的就不说了，从小就知道爱干净，连带小的都知道不随便弄脏衣服。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大的帮着看，时时提点。这一通下来，不少人家都说自家孩子像城里的孩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没有皮实样。不过是自家的孩子皮实样没被人瞧见而已，一大一小都是皮的很的。 不过自家的孩子，肯定是不会嫌弃的，还有内心的骄傲。他家孩子样样出色，懂事可是也有孩子的天真可爱，尤其是他儿子，让人爱的不行。不说村里其他人了，就是大哥也是羡慕自己有个那么乖巧懂事又聪明的儿子。 表面上不显，内心爱的不行，对林子的教导也别外用心。想来大哥的话没说错，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用心教儿子比谁教都好。他教好了，其他人教起来才有用。即使大哥不说，他也是知道的，绝对不会因为就一个儿子就宠溺他让他长歪了。与其有个歪了人品的儿子，还不如没有呢，起码不会给家里惹事。 现在回头看看以前，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已经不算什么了。他有更美好的记忆，有更美好的日子，那些话再也不能伤自己分毫。反而的，曾经笑话自己的人，现在都先羡慕自己。有了好日子，有了好奔头。 人就怕看不开，看开了也就没什么了，以前种种什么都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想那么多，大概是女儿离开了自己，以后更是要离的久了，一下子就伤神起来。 “爹，我姐啥时候回来啊？我都想她了。”建林鼓着腮帮子不高兴的说。 姐姐走了好久了，说是她外祖母来接她回去住一段时间。真是的，爹爹竟然同意了，那么久呢，要是就一两天就好了。现在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他已经知道事了，知道一个月就是很多天，大月三十一天，小月三十天，还有闰年的二月二十九天，其他的二十八天。 姐姐过不久就要出嫁了，出嫁了的意思就是给别人家做媳妇儿了，就是以后不回家了。只有很久很久才能回一次，要等到过年呢，可是过年要好久才过一次。家里没人陪自己了。 虽然自己也去学堂了，并不是整天在家，可是姐姐不在了，他还是很懂得区别在哪里的。没有人想新点心哄自己开心了，娘亲做新点心不是为了让他尝味道让他开心的，他都知道。每次都是娘亲做的好好的才拿来给自己吃，不像姐姐都会问自己哪里不好吃，哪里要改进，纯粹的哄自己开心。 虽然他不会改进，可是却是知道点心是不是太甜了，是不是太咸了，告诉姐姐，她就会很高兴的吧嗒的亲一下自己的脸。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可那是自己的姐姐，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是自己还没到七岁呢。嗯嗯，姐姐亲自己是可以的。 他现在越来越大了，爹爹都不抱他了，娘亲也不抱他，更不亲他。只有姐姐抱自己，还偷偷亲自己，自己喜欢被家里人亲被家里人抱。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长大了，这样做是羞羞脸的，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会被很多人笑话。那是他和姐姐的小秘密。 “过几天。”钱三不是很在意的说。 “过几天是几天啊？”小家伙不满，每次都说过几天，都说了很多次了，糊弄小孩子呢。（作者君：你就素小孩子，小屁孩。建林：你讨厌，我姐说了我是男子汉的，小男子汉也是男子汉。） 钱三其实也不知道，青青她外祖母亲自过来的，起初他吃了一大惊，后面听到青青她舅妈解释才知道那是青青的亲外祖母，以前那个是小崛的养母。 就是他眼睛不好使也能感受到青青的亲外祖母不是一般的人物，哪怕身上没带太多首饰，可是手上的镯子看着就不是便宜货。具体是值多少钱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即使镇上最贵的铺子也没有那么好看的卖。 那个青青的外祖母不是多话的人，上来就说要接青青走，自己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即使是青青的外祖母，那也不能说接走青青就接走啊，那是自己女儿，又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即使她再富贵，也不能那样做吧。 最后还是青青舅妈上来解释：“青青爹，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想说要带青青回去教教，青青嫁过去，少不了学些做媳妇的东西，何况张家也不是一般的农户人家。要是一知半解的嫁过去也很难过得好，有娘教导，那定是不一样的。” 看到人还有点犹豫，就继续说：“娘是青青的外祖母，还能坑了她不成。楚家，也就是张夫人的娘家也是官家了，楚老爷子可是看中庭乐的很。现在张家身份更是水涨船高，青青多学点准没错。” “何必多说，我若是要将人带走，他还敢拦着不成？我女儿没照顾好，那么年轻就去了。我不放心我外孙女，这算什么错。”她知道不能只怪钱三，可是当时的情况是他们一家人都不能在，只留下女儿独自艰辛过活，责任不只是钱三一个人的。 至于何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现在她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儿子丈夫和她离心，新娶的儿媳妇整天和她作对，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前还有一个女儿帮着说话，现在连女儿都出嫁了，还有谁会念着她好。即使有，她也不允许。 何氏的难过日子和她离不开关系，当然，直接原因肯定不是她，她就是让人在后面推了把手而已。 钱三听她说到前妻，立马就蔫了。“您是她外祖母，想也是对她好。那孩子自小就懂事，从来不让人多操心。您多费费心，多教教她，她会学得很快的，她学东西从来就很快，多学点好啊。” 他不傻，虽然没见过大户人家阴私事，可是偶尔也听人讲过一些。不多，但是不影响他知道一点，大户人家也不见得个个都好过。他自然希望他女儿能过得好的，多知道一些门道肯定也能好过一点 “爹爹？到底是几天吗？”小家伙不开心，干嘛不和自己说啊，还不理自己，死命摇他爹的手臂，“爹，你去姐姐姐回来嘛，姐姐肯定也是想我们的。” 看到自家爹爹并没有应下来，小家伙委屈了，“姐姐以后就出嫁了，再不能经常和建林住一起了，为什么出嫁前不和建林一起住。”越说眼睛越红，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最近村子很多人都说姐姐的外祖家富贵了，当官了，现在姐姐也是官家小姐了，再不愿会钱家村做贫家老百姓的孩子，所以就不回来了。他们还说姐姐厌烦娘亲，不喜欢家里人，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要建林，也不要爹爹了，呜呜“爹啊呜姐是不是不要咱了？” “谁说我不要你们了，皮痒了是吗？几天不在家就忘了姐对你的好了？你还没还回来我对你的好呢，就敢想着不要我回来了。”我从门外进门，就看到乐观开朗爱笑的弟弟在哭鼻子，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心疼是少不了的，搂过来给他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