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哲这两天很是烦恼,家里那只逐渐痊愈的哈士奇嘴巴越来越挑,整天长吁短叹自己吃不到肉就恢复的不好。宋明哲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精心烹饪的五谷药膳被无情的嫌弃了,虽然某些人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喝一口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分明表达着自己无声的抗议。 好在最近玲珑姑娘跑军营和顾府勤快,整个铺子都扔个宋明哲照管,不然发现了宋明哲背着他收养身份不明的成年男子,非剥了他皮不可。宋明哲带着不耻下问的虚心表情问过玲珑,是不是看上小顾将军手下那个副官了,要是的话赶紧说,他一定帮忙牵线搭桥。这个愚蠢的问题被玲珑的连环白眼翻飞了,宋明哲那个纳闷啊,玲珑姑娘在京城艳名远播,且不说拜倒在她石榴裙的王孙公子,小顾将军副官这样的级别,排上俩月也未必能见上玲珑一眼。 宋明哲揣测了一个下午,放弃了开动脑筋。自穿越以来,自己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脑子转得快,先是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弯弯绕的萧裕纯,再有就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的玲珑,哪怕小顾将军也不是胸无城府的一介武夫。自古多少守卫边关的良将纯臣没有好下场,但他老顾家屹立数十年不倒,自然有两把刷子的。 宋明哲自认不是笨人,但是懒得在这些方面费心思动脑子,周围聪明人都帮你算好了,不会伤害你,这就够了。 宋明哲的脑子都用来寻找哈士奇要吃的金圆鱼,卧冰求鲤啊同志们,这大冬天哪里来的鱼!宋明哲不死心,李昊的伤口这两天已经愈合挺明显的的,再两天修整一下就能好了,苏他都从家里偷偷摸了两个鸡蛋给他补身子,宋明哲就就差加一勺完成月子餐标配了。 宋明哲问遍了摊贩,都摇头表示这个季节,除了靠近边界的木涌湖不曾上冻,其他的大小河流湖泊都冻起来了,哪里来的活鱼呦。木涌湖常有西夏蛮子在附近出没,是以雪拥关居民绝少前往捕鱼。 宋明哲脸眼看就垮了下来,忽然有人说,让去市集西头胡瘸子那里看看,他老婆当年绝症,就是吃了木涌湖里什么什么鱼治好的。宋明哲大喜,马不停蹄赶了过去,露天的台子上放着肉干并一些常见的风干腊味。 “请问,这里有金圆鱼卖吗?” “什么?”老板瘸着一条腿,慢吞吞从里面挪了出来。 “金圆鱼!”宋明哲字正腔圆标准的京城官话,胡瘸子却是目光迟钝,看了宋明哲的装扮,面上流露出一丝犹豫。 “你买回去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吃。” “给别人吃,你说这鱼红烧还是清蒸比较好?”宋明哲一听有门,顿时大感兴趣。谁知老板一点没有营销意识,并没有用满脸胡茬的老脸挤出谄媚的笑容,第二条八折第三条半价哦。他吃力的弯下腰,从台子下面抽出一只扁扁的木盒,当着宋明哲的面打开。 “活的!”宋明哲大感意外,虽然盒子里面只有浅浅一层水,但是里面一尾碧青的鱼显然摇头摆尾活络的鱼。 宋明哲不知道的是,金圆在西夏语言中是吉祥的意思,金圆鱼是西夏人崇拜,认为是吉祥的化身。宋明哲脑子里已经满是鱼圆杂烩和鱼片火锅了,吸溜着口水,宋明哲掏出一把铜子付了鱼钱,把盒子抱在胸口,一蹦一跳回去了。 后来李昊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金圆鱼做的鱼片火锅,表情也是很微妙。如果是21世纪,李昊大约会在门户网站发帖求助,一不小心吃了国宝,怎么办,在线等,急求。 顾明冲骑着他的灰斑马在边境线带队巡逻,最近他心神不宁,不得不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巡逻是他放松,专注思考的方式。沿着国境线向前,呼出的白气模糊了一点视线。前方不远处的闪烁着火光,似乎是军队的求救信号。顾明冲心头一紧,一个呼哨,带着大队打马向前。 娇娇嘴唇冻的青紫,好容易找到一个人逃出来的机会,没来及的换上大衣裳,单薄的冬衣在雪地里就凉了。娇娇焦急的把火堆上扔了好些干牛粪,眼见着白烟晃晃悠悠飘上了天。快一点呀,娇娇踮起脚尖张望着大梁不远处的几个哨所,这白烟若是让哥哥爹爹看见了,自己可就没有出来报信的机会了。 “娇娇!你在做什么!”娇娇心头一冷,转身看见哥哥表情冷峻站在自己身后,她结结巴巴解释了起来,“我,我,我冷。” 哥哥咽了一口唾沫,“妹妹,你不要怪哥哥,哥哥知道自己脑子不好,连羊都放不好,只有跟着狼王,才能娶上漂亮的媳妇儿,所以你千万不要怪哥哥。”娇娇下一瞬间看见哥哥手里的小锤,她脑袋嗡一声,久经锻炼的身体却在下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她看也不看方向就跑了出去,她听见自己的激烈的心跳声,如同雪地里被狼追逐的绝望的兔子,撒开腿没命的飞跑。 “吁——”娇娇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眼前一花,眼看马蹄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娇娇连惊呼都来不及,双手护在眼前。 “你怎么了?” 娇娇睁开眼睛,眼前的男子鼻梁英挺,身着铠甲,铠甲上覆盖着薄薄的雪花。娇娇身体颤抖,从男子铠甲上精致的纹路,看到身后同样骑着高头大马气质不凡的随从。 “你可是雪拥关总兵顾明冲顾大人?”她不顾一切,扑了上去。小顾将军身后甲士在一瞬间已经拔出了腰间雪亮的刀,小顾将军挥手,把雪地里奇怪的少女扶了起来。少女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力道之大,他觉出了一两分疼痛。 “娇娇!”不远处穿着厚棉袄的老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奇怪的少女明显瑟缩了一下,凑到小顾将军耳边,状若疯癫反复念叨着。 “大雪封山,群狼出山,大雪封山,群狼出山!” 疯癫的少女被老人拉扯着走了,雪地里留下几排凌乱的脚印。据老人说,这是他闺女,自小脑子坏了,今天家里人一个没看住,让她跑了出来,惊扰了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小顾将军置若罔闻,少女明明不断紧张看着老人,非常忌惮害怕的样子。 他盯着雪地上渐渐被大雪覆盖的脚印,群狼,群狼,自己的引狼之策意外没有钓上来狼主,现在出现了疯癫的少女,满口的群狼出山。 不知道为何,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了顾明冲的心头。“去查查看,刚刚的女子是谁,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娇娇被扔进地窖的时候,手心里蹭破了皮,她在膝盖上擦了擦,忍住了钻心的疼痛,在满是坛子杂物的地窖里,捡了一块尚能坐下的空地,席地而坐。 地窖里好黑,自己好冷。娇娇下巴放在膝盖上,心里一阵后怕,方才阿爹把自己摔下来的时候满脸恨意,“要是你再来这么一回,别怪我不认你这个闺女!” 娇娇并没有后悔,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冒险,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很喜欢看书。”李昊靠在枕头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脸对着宋明哲的方向。宋明哲嗯啊了两声,手里的抄写并没有停下,难得在这里能收集几本医书,当然要第一时间抄写下来,带给祖……带回京里,以后都是百草堂可以传给后代的基业。 “你右手怎么了?”李昊好像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宋明哲不耐烦弹了弹舌头,换了左手书写,“受过伤,右手现在吃不得劲,所以索性练起了左手字。”语气很轻描淡写。 “你是个好人。”宋明哲差点打翻了笔墨,时隔多年,跨越时空,终于又收到一张好人卡,这心情怎么就这么微妙呢。宋明哲抬头,半躺着的李奥无知无畏的看了回去,空气里弥漫着名叫尴尬的气氛。 “我出去看铺子,最近玲珑总是抛头露面,关内的闲汉天天有事没事过来看看。”宋明哲放下纸笔,勇敢选择了遁走,生怕李昊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语。 李昊低头暗自发笑,从床底下熟门熟路翻出了宋明哲背着玲珑私藏的春宫图,又从一堆医书里夹层里抖抖索索摸出了断成两半的扇子骨,皱起了眉头。 “主子,主子。”窗下有人低语,李昊放下了手里的扇子骨,站在了窗边。 宋明哲卖了不少灯油,果然夜晚漫长,好多人家都有这个需求呀,无论是给孩子讲故事还是夫妻妖精打架,都是可以用一盏灯火幽幽照亮一间屋子的嘛。 宋明哲在铺子登记簿上写着,腊月售出,灯油若干,建议明年加大进货力度。 回身想给李昊再换一次绷带的时候,发现榻上居然空空如也。宋明哲第一反应,呀,这货不会伤到脑子了吧,立刻低头在床底下找了起来。 没有,真的没有,宋明哲有点失落的,回过神来,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颇有厚度。宋明哲打开信封,在手里倒了倒,掉出一枚沉重的纯金狼头装饰,和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个谢字。 宋明哲在手里掂量着分量十足的狼头纹饰,心里感慨万千,早知道当好人做好事报酬那么高,他早就应该天天敞开大门,喜迎八方来客了。 后来,当宋明哲发现他珍藏的原本萧裕纯从不离身的扇子骨被无良的某人顺手牵羊,气的满屋子跳脚,恨得把狼牌放在嘴里恶狠狠的咬,咬掉李昊两块肉才好。以后都见不到那个人了,居然连我睹物思人的权利都要剥夺! 宋明哲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狼头想象成李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用自己的绣花拳头打了十七八拳,打完以后就无情无义的拿狼牌垫了玲珑姑娘的咸菜缸。 玲珑那几天还在念叨呢,怎么好好的缸底下不平有点晃,等雪停了,过些日子一定要换一个大一些的缸。 茫茫雪坡上,一个高大的人影逆风前行,他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声,但是漫天风雪呼啸声盖住了一切。他睁开血红色的眼睛,屹立在山坡上,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声。不多时,从林子里走出许多手拿兵刃的汉子。他们排着队,围成一圈,敬畏的瞩目着他们的王,他们的狼主。 高大男子腰上闪烁的金光,狼头的形状,和顾明冲抽屉里那枚,宋明哲咸菜缸下的那枚,一模一样。 狼主降临,天下大乱。 “……方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何珠珠对着两边行礼的士兵略略颔首,和右手边的玲珑谈话,态度轻松随意。 “把雪拥关里的老弱遗孀都组织起来,纳鞋底,缝制棉衣,一来也可以挣个生活,二来也算是为前线的儿郎们送去一番心意,想必大家都是肯的。” 玲珑姑娘凑趣的笑着,“夫人设想的极好,这样一举两得的法子,我们这些乡野小民哪里想得出来呢。” 何珠珠抿着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神情里透着得意。她打了一个呼哨,从角落里跑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白义。”她亲热的抚摸着马脖子,白马舒服的打着响鼻。马背上显然是家常用的马鞍,能看到不少磨损。 “咦——”玲珑姑娘好奇的指着马鞍上歪歪斜斜的一个名字,“姚冲,这是小顾将军的爱驹?” 何珠珠皱了皱鼻子,熟稔的从荷包里掏出了松子糖,白义长长舌头一舔,松子糖立刻没了踪影。 “冲哥小时候的用过姚冲的名字,好像是寄养在哪个小村里的,顾家家规,未成年的要隐匿了姓氏送到旁人家里养大呢,据说是顾家杀业太多,怕折了孩子的寿数。”何珠珠随口答道,她摩挲着白义,把白马舒服的尾巴高高甩起。 玲珑姑娘笑靥如花,手心里生生折断了两根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