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微!不要!” 墨汀风飞身去拉她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他起手施术试图以缚灵结界挡住宋微尘的脚步,却毫无用处。又以佩剑攻之法阵阻之,统统是徒劳,两人明明身在咫尺,却是镜花水月,触不到的恋人。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位面! “宋微尘”离那火树越来越近,一头长发合着身上火红的薄纱被火浪卷动翻飞,竟让她看起来似那火树的一部分。 “放了微微!!” 墨汀风身后,那把叫“非攻”的巨剑法相全开,剑气四射!并不是因为无法触及宋微尘而大乱崩溃,而是在他的剑气笼罩下,任何异常之处都无法遁形。 “解法必定藏在蹊跷处”,这是墨汀风告破无数案件后最重要的习得之一,而眼下最蹊跷的莫过于这位面之谜。 果然,几步开外有一条长数十米,细如蛛丝的“光线”,如果不是剑气扩散到那里时被吸收了一部分,仅凭肉眼,就算再仔细也察觉不出。 联想到乱魄黄虎有空间瞬移的能力,墨汀风恍然大悟! 那细如蛛丝的“光线”就是通道! 脑内出现这个意识的瞬间,身形一闪他已消失不见。 黄美芸离那棵熊熊燃烧的火树约莫还有十米,火焰妖娆曲卷腾出,似无数邀她共舞的手。 她显然也看见了墨汀风,虽隔着位面听不见声音也感受不到他的战力,但那冰封雪原被墨汀风的剑气搅起漫天霜雪,黄美芸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不能再耽搁!她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拎起裙摆跑起来,试图以最快速度冲入火树红海! 天空突然雪花大盛! 千钧一发之际,墨汀风如同会瞬间移动的乱魄那般凭空跃出,一把扯住“宋微尘”手臂向身后一拉,另一只手划弧翻掌,一股极可怕的能量夹杂着无数冰雪席卷向那火树,瞬间将其倾覆! “不!!” “宋微尘”绝望又凄厉的叫出声,竭力想掰开墨汀风的钳制扑向那雪掩之处。 “黄美芸你找死!” 墨汀风冲她吼出声,眼瞳里一片血红,恨不得把黄美芸千刀万剐!可奈何她是以宋微尘的面目出现,他又如何下得去手,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那树上,再度拍出一掌,雪包之下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爆裂开来。 见状“宋微尘”再也站不出颓然坐了下去,手指深深抓进雪地,眼里水雾快速凝聚,大珠小珠丁零落地。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语不成句。 “差一点没让你得逞?微微心软恨不得搏命帮你,你这样对她!她用尽全力想给你们一个来生相遇的可能性,而你呢?你在做什么?!” 墨汀风气极反笑,一把甩开“宋微尘”的手,随即两臂一展口中默念法咒,身后巨剑法相全开,散出无数剑气! 整个幻境开始隐隐颤抖,穹顶之上原本雪雾弥漫灰蒙蒙一片,此刻却亮起一丝一丝如飞星般的银光裂隙——去他的感怀成全,去他的情有可原! 看起来他似乎只想不管不顾把整个幻境直接撕裂! “大人!不要!求您高抬贵手!” “宋微尘”跪行两步抱住墨汀风的腿,“我从未想过伤害小丫头,我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还求大人成全……” “成全?让那火海吞噬她的神识,可是这样的成全?!” “大人!大人求求您!不是这样,您听我解释!我绝不会害她,您相信我!!” 墨汀风怒不可遏,但还是顺势收了法相剑气,他本就不是想真的强行撕裂幻阵。“你应该清楚,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毁掉这里!所以别再耍花样,更不要试图逃!” 其实他才是被狠狠拿捏住的那一方,只是不能承认罢了。现在黄美芸寄附在宋微尘的神识里,一旦强行撕裂幻阵,极可能对宋微尘的本体和神识都产生不可逆的伤害,他绝不敢。 雪地寒凉,毕竟黄美芸是寄附在宋微尘的神识上,他哪里看得下去,将她搀起又仔细拂去膝上残雪,只恨不能把玄色锦袍脱给她穿上。 “微微和我都在尽力帮你们,为什么要逃?” “大人,我没有逃。” “正是昨夜火情让我看到您二位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才更加坚定要做这件事。” “宋微尘”向着墨汀风深深行了一个大礼,“大人可知要破除这七煞锁魂阵需要摧毁几个立阵之物?” “这是个三层幻阵,第一层在七洞附近那处生死同气的半月形水渠;第二层在七洞屋内的太极点,若推论无误,破阵之后你的本体会从那里显现出来;至于这第三层幻境——并非是黄家村,而是那片绵湖,也就是微微落水的地方。” “即便是幻阵也需要【借实立虚】,现实里黄家村虽不在了,但那片绵湖还在,你虽出不了鬼市,但你一定托人往那湖中置入了某样立阵之物,想来也是一枚八卦镜。不过因为第二层幻阵已经为我所破,因此现在还有两层幻阵。” “宋微尘”泪眼婆娑看了一眼被雪埋住的火树,眼神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复杂的遗憾,她再度看向墨汀风行了一礼。 “老身对司尘大人只剩敬仰和叹服!也是,大人能在须臾之间找到第二层幻境的破阵之物,还能不用引阵物就能自行进入第三层幻境,本就非凡人手段,我实在问得班门弄斧。”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 “只是这幻阵……还有隐藏的第四层幻境。” 黄美芸终于开口讲述她为何要单独“逃”到此处的原因—— 与墨汀风和丁鹤染等人此前的推论一致:七煞锁魂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禁锢困守亡灵的邪阵。欲立此阵,除了结合奇门遁甲的生克制法找到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之外,还有两样顶重要的东西不可或缺:灯油和灯芯。 立阵之人黄美芸就是此阵“灯芯”,而怨力便是“灯油”。 需立阵之人对困灵有着无涯的恶意和恨意,才能反逼出困灵的怨力——怨力不竭则灯油不尽,那么此阵在她有生之年便可固若金汤。 可黄美芸终其一生,对黄虎只有绵长无绝的情思爱恋,哪有怨力可用? 她第一次立阵以失败告终,那时黄美芸刚到鬼市一切都很陌生,别说找个人商量此事,就是想找个正常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彼时黄虎魄胎已成,若不能成功立阵,魄胎就会枯竭消散,无论是人是鬼他们此生都不复相逢。 正是绝望,她却梦见了“恩公”,他在梦里细细教她解法,又让她当面演示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满意而去。 醒来后黄美芸只道神奇,那梦真实到她在梦中演示时戳破取血的指尖,在现实里都真多有细小未愈的伤口,也不知是何时弄伤了自己。 总之,她依着恩公梦里所教之法,在第三层幻境中“嫁接”了一个隐藏幻境——便是与鬼市相隔不过数十里的那处……黄虎南境战死之地。 …… 冻土萧索,万将骨枯,共血争流! 尸骸交叠,他们的残躯根本拆分不清,似乎已经合并成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百头千臂万般武艺,只想一朝得胜,洗尽铅华归故里,拥衿春闺梦里人。 这是那几百号亡魂共同的念力!其力悍兮,长绝千里!便是魂散魄碎念亦不熄,若能将这股念力转化为怨力,那便是永不枯竭的灯油! 而且那里有现成的立阵之物,就在她夫君黄虎的身体里——那半块定情玉佩。 恩公在梦里告诉她,黄虎骁勇,将士皆以他为荣!身重数刀还能退敌,一人斩杀敌军数十人,只可惜终究寡不敌众。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一支厉箭射进了心口,力道之猛,刺破铠甲刺破絮衣甚至刺碎了他随时护在心口处的那半块玉佩。 恩公擅问灵之术,他告诉她,黄虎极小心宝贝那半块玉佩,只舍得在夜深休憩时拿出来摩挲,贴在唇边久久。最后那碎玉尽数混入他的胸腔血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已是亡魂乱魄的黄虎仍旧会下意识保护心口处,生怕弄坏弄丢他仅存的,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黄美芸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墨汀风看“宋微尘”哭早已心乱如麻,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着相”,她不是她。只能拼命攥紧拳头,克制自己的不合时宜。 她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述,眼光穿透眼前的雪景回到了八十年前——她终于到了那片南境鬼地,与黄虎站在了同一方寸间。 那时已经时移入夏,冰原变草地,彼时惨烈已不可现,但她总有错觉,空气中还有血腥味,耳朵里还有厮杀声。 黄美芸取出自己身上那半块玉佩,将她的连心血和眼泪抹在玉佩上,依着恩公在梦中指点之地挖开土将那玉佩埋了进去,然后点上七根引魂香。待七个时辰后取出,那玉佩已成暗红之色,似浸足了血。 将玉佩再带回七洞,黄虎与几百号亡魂的念力便尽数与她同归。 而后黄美芸依着恩公所教之法,将念力逐层传入第三层幻阵,然后悉数注入黄家村自家院中那棵她与黄虎一起浇灌长大的金合欢树中,至此,这棵树即变成了通往第四层隐藏幻境的钥匙! 而第四层幻境,正是八十年前那片南境沙场,那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冰原。 几百号乱魄的念力困在其中鏖战死斗,带着对至亲挚爱的无尽思念,绝望却又无法解脱,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怨力憎力。 以“引情物”为投射媒介,将念力转化为怨力驱使锁魂阵运转。 至此,七煞锁魂阵成! 黄美芸手中那半块玉佩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而她自己也从那一刻开始,变成了这鬼市天地山石的一部分,至死方休。 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近尾声。 黄美芸看着墨汀风长长叹了口气,“我刻意赶回来把树点燃,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这“火”并不炙烫,而是第四层幻境里的念力在燃烧,只有当这棵树烧尽,那几百号亡魂的念力才会消失,没了灯油,这七煞锁魂阵自然也就败了。” 黄美芸向着墨汀风深深拜了三拜,极尽虔诚忏悔之意。 “我实在没想到,残烛之年竟会如此不堪,对眼前的人和事统统犯起了迷糊,却对年轻时的人和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灯油未枯,灯芯却出了岔子,让禁锢于第四层隐藏幻境的乱魄借机犯案!老身……罪过,罪过!待此事了结,请大人一定将我严惩,赐罪赐死,还天下一个公允。” 黄美芸借“宋微尘”的模样说着这些话,实在让墨汀风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看他那样盯着她,黄美芸也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表情愈加愧疚。 “这小丫头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和她神识不受控制的转换已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会如何根本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因我有闪失。尤其是昨夜看村长有条不紊救火,想来定是这丫头的功劳,再看大人耗尽法能抑火,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一错再错!” “司尘大人,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并非刻意要逃,而是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识会再度替换,所以才急着赶来做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独自承受。” “只是……只是……我方才在那火树里似乎看见了虎哥在对着我笑。大人,我已经八十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我那时只是想过去抱他一下。我不知道往后来生,千年万世,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他对我笑……” 黄美芸心哀不已,身形摇摇欲坠,墨汀风刚伸手欲扶,却猛听得那先前被他用法力掩埋的雪堆里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四下爆开,冰霜雪粒如弹丸利刃飞向两人! 墨汀风身形一挡,下意识将“宋微尘”护在了怀里。 空中雪刃凛冽,飞速向着一处做龙卷汇聚,那极速旋转的霜雪中心,兀地显出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