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过得很快,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心事重重的睡不着,却没想到却是沉沉的一觉到了天亮,只是这天晚做了很多怪怪的梦,虽然都是荒唐的梦境,一睁开眼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但唯一有一点记得的,是在梦,我好像看到了三江大坝。 那原本是我从小常去的地方,再熟悉不过的风景,在梦境里,它高大的身躯隐藏在水雾当,让我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吃过早饭之后,我便带着素素,和村里的一些女人们去了那条通往山里的路。 一到那里发现,经过了整整一夜的努力,他们已经清理了很大一部分,尤其是面的一些巨大的落石基本都搬走了,甚至已经能隐隐的看到里面的山势。 原来以为这个地方的山已经够高,也够深了,但是从这条路往里一看,才发现里面的山势更深,甚至看不到头,不知道这条路的另一边,到底会带引我们去向哪里。 再看这些人,他们辛苦了一个晚,很多人疲惫不堪,躺在路边睡着了,村子里的女人们急忙将水和食物送了去,村民自然有自家的人领回去,而裴元灏带来的人也都稍事的回去休息了一下,第二批人又紧接着跟去工作了。 看来,今天之内是可以挖通这条路的。 我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才回铁家村,这个时候裴元灏他们也已经起了,我只路过了他们居住的地方,并没有进去,而是又去了村长铁圳的家里,铁蓉跟着那些大男人忙碌了一个晚,这个时候累得坐在凳子都睡着了,我看着格外的心疼,便让素素扶着她去里屋睡觉,然后又去看了莫铁衣一眼。 他的脸色倒是前两天好一些,嘴唇也稍微有了一点血色,但仍旧没醒。 我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在这时,我听见原本很安静的村子又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外面好像有些村民又在跟铁圳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这几天,一来人他们这样,好像一窝受惊的麻雀。 听这动静,难道,又有人来了? 我起身走了出去,果然看见几个年纪较大的老妇围着铁圳说道:“村长,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几天天天都有人往咱们村子里走。” 铁圳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也别急,这世不是人人都是坏人。” “可以前,咱们村可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啊。” “先让我出去看看。” 他安抚了他们几句,几位老妇仍旧唠叨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开,铁圳回头看着我,说道:“颜大小姐,你们颜家那边,又来人了。” “什么?” 我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什么人?” “还不知道,若是颜小姐的人——咱们村子快住不下了。” “那,先出去看看吧。” 我心里疑惑不已,跟铁圳一起往村外走去。 这两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那个迷宫一般的废弃的村落都被我走熟了,不一会儿到了外面的村口,抬头一看,看见一辆马车,两边跟着两三个随行的人,一看衣裳知道是颜家的仆从,见我出现,他们都立刻来行礼。 我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车的是谁?” 话音刚落,低垂的帘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儿子真的在这里吗?” 殷皇后? 我一听这个声音皱起了眉头,一只手伸出来撩开帘子,果然是药老扶着殷皇后从面走了下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连夜赶来的,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红肿,大概是一直待在马车里的缘故,这一走出来,阳光一照,殷皇后立刻眯起了眼睛。 我看见他们两,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而殷皇后看见了我,忙走过来:“儿子呢?我儿子呢?” 虽然心里很多疑惑,我还是勉强做出笑容来安抚她,柔声道:“大姑,三儿他出去办事了,要晚一点才会回来。” “为什么又出去了?” “他是个大忙人,你要体谅他啊。” 殷皇后的脸满是失落的神情,委屈得让人都不忍看第二眼了,身后的铁圳从我们两的话里立刻听出了我们的关系,便回头和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青壮村民交代了两句,让他们去给这些人准备住处。 倒是已经熟门熟路了。 我又安慰了沮丧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殷皇后两句,然后才转头看向药老,他的脸色很严肃,在阳光下也显出了几分阴沉,倒是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我问道:“您为什么带着她又跟来了?” 他说道:“难道,你不担心刘轻寒的毒吗?” “我当然担心。” “不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控制住他体内的毒,这件事,只有老朽能做。” “……” “至于其他的事情——” 我两眼灼灼的看着他,他自己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有些事情,该跟他交代的,也要当面跟他交代清楚。” 我的心微微的动了一下。 他说,要当面交代清楚。 也是当年刘世舟被刺的事,难道,真的跟他有关?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药老也显得很坦然,只是他那种坦然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感觉,只是,并不是针对我的,我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好吧,那你先进村吧。轻寒,他现在不在这里,可能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药老倒是一皱眉头:“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他过几天能回来?他答应你的吗?” 这句话隐隐的有些扎到我,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让给他带了话,我会在这里等他。如果他——,他会回来找我的。” 药老也并不是对男女之事毫无知觉的,听见我这么说,再看着我有些失落的眼神,他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只是脸的神情更加凝重了一些,他轻声说道:“他最好,他一定要早一点回来。” 我带着他进到了村子里,幸好还有一件空房可以提供给他和殷皇后,我遇到了带着人在四处巡逻的豹,便跟他说了这件事,让他找时间去跟裴元灏禀报一声,等到他们两都安顿下来,疲倦的殷皇后很快床去补眠之后,我带着药老去了铁圳的家里。 带他去,当然是去看莫铁衣的。 药老一走进这个房间,一看到躺在床的莫铁衣,脸色立刻变了一下,他疾步走到床边,一看他胸口的伤,虽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伤,已经显得非常的紧张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道:“大家都不知道,他被轻寒带到这里来的,然后,又带着他进到了山里,后来,那里被轰塌了半座山,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他这个样子了。” 药老的脸色都白了一些:“是,刘轻寒干的?” 我急忙说道:“不会的。” “……” “他不是一个滥用私刑的人,如果要报仇,他会正大光明的报仇。” 药老沉默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认同了我的说法。 他说道:“我看看他的伤吧。” 我正是这样想的,所以立刻退出了这个房间,在外面等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药老才走了出来,他满头的汗,手也还沾着一些血迹,我急忙迎前,他说道:“伤处理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药一般,刚刚已经给他换了好的药,他没事的。”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呢?” 药老看了我一眼 我说道:“我想要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轻寒到底——要做什么。” 药老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然后说道:“我给他换了药,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最迟后天,他应该会醒了。”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松了口气,点头道:“好,这样好。” 又在这里逗留了一会儿,我陪着他去到他们落脚的房子,刚一走过去,看见那个原本没什么人注意的房间外面站了好几个侍从,是裴元灏的人,药老一见此情景,脸色都变了,立刻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过去推开门。 房间里,殷皇后还睡在床,什么都不知道,而裴元灏,站在床边。 他背着两只手,低头看着床的人,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药老急忙前,拦在了床边。 裴元灏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道:“不必如此,朕只是过来——看看她,而已。” “……” “这么多年了,如果朕真的要做什么事,早做了。” “……” “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朕只是想要想一想,过去那些年,朕是怎么过的,接下来的路,朕才更清楚,应该怎么走。” 我低头看着头发花白,鬓发散乱的殷皇后,倒在床呼呼大睡,虽然老得已经不复当年的美貌,但神态却像个孩子。 这样的她,被裴元灏看在眼里,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复杂的事。 不过,即使裴元灏这样的解释,也不能让药老完全放心,他像是一只被突然闯入了鸟巢的老鸟,展开翅膀要护着自己的家人,裴元灏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又淡淡的一笑,后退了一步:“也罢,其实朕也只是看看她而已,并不是要跟她说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朕这离开。”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 我站在门口,看到他走过来,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了一下,然后说道:“看来,有一些事请,是该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 我一怔,转头看向他,而他已经慢慢的走了出去。 | 因为药老和殷皇后的到来,村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药老守着殷皇后闭门不出,裴元灏也没有再出门。 虽然我们这边安静得很,但是那边开路的人仍旧干得热火朝天。 素素没什么事做,又跟铁蓉厮混得熟了,没事便跑过去看着那边的情况,每有一点进展她都立刻回来报给我听,所以,我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又清理了一块巨大的落石,又铲走了多少车的泥沙,又挖断了多少根铁锹。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傍晚。 夕阳斜落,将赤红的光照在这个村落里,这个时候,反倒下起了一阵雨。 这样的景致是很少见的,能见到天边的夕阳,雨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落,雨丝也被阳光映照得发红,放眼望去,天边的火焰好像烧到了这些雨丝,整个天地都被点燃了,可是雨水滴落在脸,却是冰冰凉凉的,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人觉得格外的怪异。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被闪得有些睁不开眼了,铁圳也走过来,看向周围,然后说道:“三江大坝最近怕是要准备泄洪了。” 我转头看着他:“最近?” “对。” “是因为下雨了?” “每次这样下雨的时候,再过不了多久,三江大坝要泄洪,一开始泄洪,要开始长期的下雨,有的时候会下整整一个月都不停的。等雨下完了,冬天来了。” “哦……” 我听了他说的,再转过头去看向眼前金灿灿的雨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美景格外值得流连的关系,今天的夕阳落山都过了好长的时间,才完全落下去,天地很快陷入了一片昏暗当。 不过,我却没有打算要回去休息的。 而正如我所期望的,没有过多久,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素素和铁蓉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一看见我,素素立刻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小姐,路通了!” 虽然满眼的昏黑,我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 那一边,也有人去禀报了裴元灏,他带着几个护卫提着灯笼也飞快的往那边走去,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之前坍塌的地方,果然,这里巨大的落石和堆积的沙土已经都差不多清理干净,只有地一些泥污混着雨水,让人行走有些艰难。 但是,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