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孝全看得出赵叔的语气诚恳，也感觉得到他为了女儿的执着。 “赵叔，你女儿多大啊？”马孝全拖着下巴，突然想起昨晚赵叔给他吃的酸菜，总觉得那个味道特别熟悉。 赵叔叹了口气道：“丫头一直学习不错，就是那阵闹革命给耽搁了两年，今年已经快二十了，本来想着找人给她安排个工作，稳定以后差不多就找个好婆家，谁想那丫头脾气倔的很，怎么都要读书，我就这么一个丫头，没办法，只能想办法了。” “那阿姨呢？” “哎，你阿姨是个家庭妇女，一辈子也操劳家务，前年冬天出去白菜，因为舍不得掏板车钱，便自己一颗颗的往回抱，谁想踩在冰上摔了一跤，把腿也给跌伤了，现在好倒是好了，但每逢刮风下雨就疼得厉害，哎” 马孝全跟着叹了口气，心道赵叔家还真是难啊。 “对了，我那丫头叫赵明岚。” “赵赵什么？”马孝全一愣，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赵明岚啊，咋了，不对吗？” 马孝全心中瞬间蹦过一万头草泥马，赵明岚何许人也，现在是不出名，但在马孝全所处的时代，这个人可是国内医学界响当当的大佬级人物啊，她研制出来的一种药剂，免费贡献出配方，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赵叔，你女儿不会喜欢学医吧？”马孝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咋知道？”赵叔一愣。 马孝全吸溜一声，道：“我乱猜的，因为我家里有个亲戚，就为了学医，想着上学啥的。” 赵叔点了点头：“这丫头脾气随我，但人心底很好，小马啊，你看你能不能帮帮赵叔，有啥赵叔能帮的，赵叔一定帮你，对了，你哥不是找不到么，赵叔一定尽全力帮你找。” 马孝全呼了口气道：“赵叔，你要这么说，我要是再不帮你就不对了，只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啥赵叔都答应你！” 马孝全道：“我没地儿去，能不能暂住赵叔你家里？” “呃？”赵叔一愣，旋即点了点头，“也是，你一个人来这里没地儿去，只是，嗯，行，以后你就是我远房外甥，家里没人了，来这里投奔我，咋样？” 见赵叔这般痛快，马孝全也没犹豫，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行，一会儿我下班了，你就和我回去，哎，就是家里有点小，你别介意啊。”说着，赵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生怕马孝全反悔，他连忙跑回值班小屋，拿起电话绕着圈圈拨出了几个数字。 “喂，哎，门房老张啊，哎呀，对不住啊，有个急事儿，麻烦您能跑家里叫一下王红不，我这儿有个急事儿和她说哎哎哎，对对对，就是急事儿好好，谢谢啊，我就等着，我等着” 过了大概两分钟，赵叔又对着电话道：“喂，王红啊，我一个远房外甥来投奔了，哎呀，没办法啊，他爸以前和我是战友，救过我，现在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嗯，十七岁了吧，真的啊，你不介意啊，行，我下班就领回去。” 挂了电话，赵叔兴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小屋里走来走去，将打盹的小毛给吵醒了。 “老赵啊，哎呀，你这打电话我就不说了，屋子里走来走去干啥啊，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哎呦烦死了” 赵叔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笑着道：“行，也下班了，小毛啊，那我就走了啊，等我过来接班的时候，给你带你红姨做得酸菜。” 看着老赵一脸高兴的样子，小毛一脸惊诧，平时他这样和老赵说话，后者早就不理他了，今儿是咋了，吃错药了？ 出了派出所大门，赵叔推着二八大杠晃晃悠悠的走到马孝全面前，一拍后座道：“上车！” 马孝全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坐老爸的自行车。 二话不说，赵叔骑在前，马孝全两步追上，轻轻一跳，屁股稳稳的坐在了后座上，虽然有一些隔，但马孝全却很是享受。 赵叔家距离派出所得十里多的路，如果这十里路放在现代社会，恐怕也就是一辆共享助力车或者打车开车十来分钟解决的事情，但在八零年代，这十里路可不是短途。 派出所门前的凤北街是主路，出了主路以后，就有很多的辅路了，不仅难走，弯弯绕还特别的多。 马孝全本就不怎么认路，被赵叔捎着颠簸了两分钟，他就已经迷路了。 “我说小马啊，一会儿去了叔家，你可不敢说漏嘴了啊，咱们刚才说好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一个远房表亲了啊。”赵叔一边骑着车一边安顿着。 马孝全嗯了一声：“赵叔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嗯，不能叫赵叔了，要叫叔！” “哎，叔！” 就在这时，辅路口突然窜出来几个年轻男子，这几个人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本来还凶神恶煞的伸出手要做点什么，但靠近一看是赵叔后，一个个立马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乖乖的站住了。 赵叔停下车子，上前一人给了一巴掌，骂道：“你们都他妈多大了，还成天游手好闲的做二流子，滚！” 这个小插曲马孝全并没有在意，只是接下来继续往回走的时候，赵叔却向马孝全说起了他的往事。 赵叔本命赵山河，年轻的时候是凤北街一霸，成天游手好闲偷鸡摸鱼，因为有一次偷了一个大领导家刚买回来的山鸡自己给宰了当野味吃掉了，被抓住后又死活不承认自己干的，慢慢的以讹传讹，后来不知怎的，赵叔就被人称作山鸡哥。 “山鸡哥？赵山河？”马孝全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赵叔怎么还和古惑仔的山鸡一个名号啊，不过古惑仔里山鸡是好色，赵叔则是真的爱吃鸡肉。 就这样，两人有得没得一路聊，聊到了赵叔的家门口。 赵叔家在一座老旧的筒子楼里，这筒子楼，每一层都有十几户，每户的住家面积最多35平方米，小是很小，但这个年代的楼房，可没有建筑面积和实用面积的区分，给你三十平方米就是实用三十平方米，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摊。 “我家在四楼那个门儿这房子还是我爸当初分房给了一个指标，然后给我住了。”赵叔一边说，一边掏出铁链，将自行车拴在了筒子楼前的大铁柱子上。 马孝全看着稀奇，问道：“赵叔，你这自行车很贵吧？不往上抗锁在这里，不怕被人偷吗？” 赵叔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马孝全的肩膀道：“换做别人还真得往家里抗，可是我老赵就不怕，一来我是这一带的片儿警，二来这一代的二流子以前都是跟着我混的，大家都互相给个面子，哪怕真有不长眼的人偷了我的车或者弄坏了啥，总能搞得定，再说了，这二八大杠忒重，抗起来费劲儿，我现在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还有啊，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家三口住那个筒子楼，也没地儿放啊。” 马孝全点点头，表示认同赵叔的观点，毕竟他很小的时候，家里也住的是筒子楼，当然，比起赵叔住的这个筒子楼要好了不少，至少每一层的住家户没有这么夸张。 这会儿临近中午，家庭主妇们也都在准备午饭。 赵叔领着马孝全一边爬楼梯，一边和这些主妇们打招呼。 看着这些主妇们对赵叔的热情劲儿，马孝全打趣道：“叔，我怎么看着这些阿姨对你这么热情呢？” “诶？别胡说，尤其是回去可别在你红姨面前乱讲话，哎，说来也话长了，我年轻的时候呀，这层楼上的多数女人啊，都追求过” “我艹”马孝全瞪大双眼，“那赵叔你岂不是很牛逼，真是海王啊！” “海王？什么海王？”赵叔反问马孝全。 马孝全连忙解释道：“哦，就是很有魅力的男人，这是我从我哥那里学来的词。” “嗯，的确啊，你这么一说，叔还真觉得自己就是个海王啊！”赵叔撇撇嘴，一脸笃定，惹得马孝全差点闭过气。 好家伙，海王这个词如果放在现代社会当着人的面去说，先不说被说的人是不是海王，就算不是，也可能会引起争吵。 绕了几个弯，两人终于来到了四楼，赵叔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青衣中年妇女一手拿着一个锅铲，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空酱油瓶。 “你回来啦？”看到赵叔，中年妇女微微一笑，然后她垫着脚尖，看到了赵叔身后的马孝全，“这个就是你的远房表亲？” 赵叔一愣，但反应很快的点头道：“是啊，叫马小虎，来，小虎，叫红姨。” 马孝全很礼貌的上前，冲着中年妇女半鞠躬道：“红姨好，我叫马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