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礼亲王金殿请姻， 老皇祖笑拒留情。 金天子老来得女， 小公主古怪精灵。 须臾，代善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倏地，他发现金殿内无比安静，落针可闻。 悄悄抬起头，他望向龙椅上的完颜洪烈，却猛然发现完颜洪烈此时正一脸戏谑地看向自己。 代善迅速收回目光，心中安慰着自己，一定抬头抬得太猛了。 他闭上双眼，重重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抬头望去。 好吧，没头昏，那个金国皇帝确实在看自己。 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整个大殿的文武官员基本都在盯着自己。 代善心里苦啊，他明白，金国君臣这是等着自己表态呢！ 可他只是一个使者而已，皇太极那是什么人？ 把皇权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轮得到他一个过气的旗主自作主张么？ 哎！ 代善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算了，先装傻充愣再说吧。 “启禀金帝，清金两国素来友好。” “我先王幼女聪古伦小格格如今正值婚嫁之年。” “今我大清崇德皇帝为两国邦交计，欲将小格格嫁与金国皇室，以盟百年之好！” “善！不过朕只有太子一个皇子，且已立正妃，东宫之中亦有不少太子的红颜知己，小格格嫁过去也不合适。” “老皇祖，宗室之中可有合适之人？” 完颜洪烈的眼神看向了大殿中一位看起来年纪很大，身着蟒袍玉带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不过却神采奕奕。 老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完颜宗翰。 早年间，完颜宗翰跟着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征战天下，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已经七十余岁，是那一辈里唯一还活着的，亦是执掌完颜皇室的大宗正。 整个文武百官之中，唯一有资格步辇入朝，参拜不名，坐朝议政的存在。 完颜宗翰见完颜洪烈问向自己，这才从椅子上起身，躬身道。 “启禀皇上，宗室年轻一辈，或年纪太小，或已有正妃，并无合适人选。” “嗯，既然如此，清国的好意亦不能拒绝。这样吧，聪古伦先留下来，朕收她为义女，待日后有合适人选，朕再下旨赐婚。” 闻言，代善心里骂娘的冲动都有了。 他完颜洪烈年纪比自己还小吧？ 聪古伦是他最小的妹妹，完颜洪烈现在收她为义女。 也就是说他代善也好，还是皇太极、多尔衮，这些清国的中流砥柱都莫名其妙成为完颜洪烈的子侄辈。 愣谁突然多了一个爹心中都不会好受！ 可人家做得却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联姻本就是清国一厢情愿，并不是两国商量的结果。 现在人家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人选，还成了皇室公主，他能说啥？ 堂堂大清国的小格格，总不能给人做妾室吧？ 更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异国大臣之子嫁了，关键是这也起不到联姻的效果啊！ 代善的心很累，他很郁闷，感觉金国君臣满肚子心眼，完全没有他们大清国人来得光明磊落。 清国只有一个会耍心计的皇太极，可这金国君臣人人都是一个皇太极。 代善无奈地看了一眼聪古伦，聪古伦则是十分乖巧地跪了下去，白皙的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女儿完颜伦，拜见父皇！” 完颜洪烈诧异地打量着依旧磕在地上的聪古伦。 代善则是目瞪口呆，震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满朝文武更是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似乎并不是一条心的兄妹二人。 就连完颜宗翰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向聪古伦的双眸满是慈爱。 在场的都是人精，瞬间明白这小公主在清国的日子怕是并不好过。 事实也正是如此。 清国初期其实很特殊，从八旗制度诞生以来，八旗旗主都是皇家子弟。 第一代是努尔哈赤本人的兄弟子侄。 当今一代也差不多都是皇太极的兄弟子侄。 清国地小人少，对待皇家子女实施的是共所制度。 就是阿哥自幼住在阿哥所，格格自幼住在格格所，有点类似于集体公寓。 阿哥除非分封立府，或者立下战功被赏了宅子，才能从阿哥所里搬出去。 格格更惨，一般除非是嫁人，否则就得一直在格格所里住着。 想要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除非你是皇帝心尖上的肉儿。 很幸运，作为最小的女儿，聪古伦曾经就有一栋这样的小院子，一个开心地生活。 然而努尔哈赤死后，聪古伦就被赶进了格格所。 从此她和其他格格的命运一样，等待皇帝赐婚。 可旗主都是自家人，那赐婚的对象必然位不高权不重。 那些人哪怕再努力，也必然成不了那顶尖一批的人物。 于是，这些格格们的命运都不是太好。 大清国是伴随着征战杀戮而生的，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寡妇。 然后继续被赐婚，伺候下一个男人。 一般来说，这些男人很可能还是自己的小叔子或者名义上的儿子。 这是草原民族的一些传统，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清国亦是继承了下来。 正如那出塞的昭君娘娘，就曾先后嫁给了呼韩邪单于和他的长子。 而且据说是给呼韩邪单于生了两个儿子，又为他的长子生了两个女儿。 可人家好歹嫁的两任都是单于，好像过得也还行。 而对聪古伦来说，如果不是这次跟金国联姻，她的结局却只能说嫁给某个投降的明臣或是他的儿子。 更为不济地怕是就只能是嫁给某个立下战功的参领、左领、都统之流了。 对于别的格格，自幼便知晓命运如此，纵是抗争亦是无用。 可她聪古伦不同，曾几何时，她伟大的父汗答应过她。 要让她嫁给世间最优秀的巴图鲁！ 而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金国，是清国人眼中的上国。 当一个上国的公主，不比回清国做一个可怜的小格格强？ 于是，聪古伦很识时务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哈哈哈哈，好，想不到朕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能有个女儿。”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 众大臣很是配合地秀了一波，多一个公主而已，皇帝开心就好。 聪古伦倒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神情不由得有些慌张。 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再次跪拜道。 “多谢父皇，女儿初至，闻母后长居东宫，特向父皇请旨，准伦儿凤前侍驾。” “嗯？” 看来这康儿的魅力着实不小啊！ 完颜洪烈淡淡一笑。 “准！” “谢父皇，女儿告退！” 聪古伦走到代善面前，微微福身，小声说道：“小妹多谢大哥！” 看着聪古伦离去的背影，代善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