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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1 / 1)




施黛是真没想到,江白砚会主动提出同床。
他还散了发,很难说清究竟是有意无意。
门口竖起尾巴的阿狸:这小子绝对是故意!
在它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诱引。
阿狸挪了挪爪子,见江白砚略微侧身,把发带放上木桌。
这是个看似漫不经意的动作,实则眼风轻掠,不动声色扫过门边那团雪白。
淡淡一眼,没多余的喜怒,与面对施黛时的神色迥乎不同,像把寒意渗骨的刀。
再转眸,江白砚收敛杀气,回转身去。
失血太多,他的肤色是纸一样的白,立在灯下,如寒石雕铸。
施黛没拒绝,点点头:“好。”
江白砚能有什么坏心思,以他的认知,显然是想贴近了抱一抱。
就算江白砚不提,在刚刚,她也琢磨过盖被子一起入睡的可行性。
得她应允,江白砚关拢房门,坐上床榻。
他取了发带,青丝直直倾坠下来,落在洁白中衣,像肆意泼洒的水墨绘卷。
因是坐姿,江白砚需得仰头看她,眼底噙出浅笑。
“雨夜寒凉。”
他道:“床榻湿冷,我为你暖一暖。”
轻且淡的声线,如初冬清霜。
话音未落,施黛倾身向前。
如今她比江白砚高些,低头吻上他薄唇,气息好似密密匝匝的网,迎面覆下。
五指不自觉蜷起,在被褥攥出道道褶皱,江白砚眼睫倏颤,耳尖溢开薄红。
施黛今夜沐浴过,周身萦绕淡淡皂香,与她的唇瓣一般清甜柔软。
像含苞欲放的花,颤巍巍探出一丝细嫩的蕊,引他攫取袅袅暗香。
出于本能地,江白砚抬手环上她后颈。
他体温偏冷,嘴唇却是温热,细细辗磨间,像落进融化的糖浆。
施黛被吻得心乱,忽地睁圆眼——
某种湿热的触感舒缓扫过,江白砚竟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只轻轻一碰,惹得她从尾椎骨窜开缕缕的麻。
施黛身形僵了僵,江白砚仍是抬头看她,双目蕴藉薄光,迷离得像蒙了纱。
他问:“可以吗?”
早在几天前,他就尝试过舐上施黛指尖。
即便不懂技巧,也有渴求爱意的秉性,这是江白砚下意识的探寻。
作为回应,施黛再度吻上,像他一样探出舌尖。
舌与唇的触感相似却不同,带着潮湿水意,裹挟难以招架的热气。
舔舐糖水一般轻扫而过时,她感到江白砚在发颤。
施黛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江白砚少有神色变化,要么冷如寒霜,要么温润含笑,在她的印象里,大多时候面白如玉。
唯独这时,白玉染上绯色的朱砂。
大概是极为敏感的缘故,他眼
梢和耳垂尽作薄红,眼里像洇着雾。
被这样的人环住脖子静静仰视,施黛不由面颊生热,正想说点什么,被江白砚又一次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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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卷走她唇上的香气,江白砚细细品尝,如汲取水露的兽。
眼尾晕开微小的弧,是欢喜愉悦的征兆,他蹭弄片刻,退开些许:“还能呼吸么?”
第一次亲吻的那日,施黛声称呼吸不过来,他一直悉心记下。
其实已经头昏脑胀,有点懵了。
直到他出声,施黛才后知后觉地回神,嗓音和呼吸都是轻飘飘:“还好。”
她肌肤白净,这会儿漾出薄薄粉绢色,江白砚凝视片刻,复而吻上。
他似乎对亲吻和拥抱怀有远超常人的贪恋,施黛被亲得嘴唇发麻,想伸手推开,最终停下。
算了。
就当是把过去那么多年的触碰,一点点补给他。
更何况她也沉溺在其中。
江白砚的吻温柔得不可思议,偶尔加重些力道,不疼,只有酥与痒。
施黛晕晕乎乎双颊泛红,不知什么时候躺上了床榻,侧目瞥向墙角,阿狸早已不见踪影。
偏院里有好几间房,它想必找得到舒服的去处,不至于在廊间受风吹雨打。
施黛当然没让江白砚给自己暖榻,钻进被褥里,被冻得瑟缩一下:“好冷哦。”
江白砚熄了灯,室内烛火暗下。
窗外骤雨斜风,室内一派静谧恬然。
他甫一上床,腰身被亲昵贴上。
少女的身体好似青涩的桃,软绵绵拥来,满带甘甜清香。
江白砚一瞬屏息。
“你身上好凉。”
施黛往他身旁靠靠,悠然一笑:“两个人抱一抱,很快就暖和了。”
她喜欢这种感觉。
两具躯体紧密相贴,共享彼此的温度。
江白砚腰身劲瘦,紧绷时会蓦地僵住,等放松下来,便是舒适的软。
香香软软,很好抱。
在黑暗里,江白砚侧身拥上她。
同样是拥抱,共榻而眠时,感受与平日有微妙的差异。
一床被褥罩下,把两人隔绝在隐秘狭小的空间,夜色剥夺视野,其余感官变得尤为清晰。
施黛的温度、呼吸与心跳,皆在他怀中。
江白砚收拢手臂。
施黛身上是暖烘烘的热,比起他,像团暗燃的火。
此刻的拥抱分明熨帖至极,却不知怎地,热意一路灼烧到心口上,烫得他有些无措。
江白砚生涩垂首,面颊靠上施黛肩头。
“这样,”施黛小声问,“舒服吗?”
她一开口,吐息全落在江白砚颈窝。
他明显颤了下,呼吸渐乱渐重:“舒服。”
这道战栗被施黛敏锐捕捉,从心地笑出声。
江白砚不怕疼,怕痒。
见惯了他
平日里冷肃如松的模样,施黛情不自禁想探知更多——
到那时,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将有怎样的反应?
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的事物,最让人好奇。
不知出于何种念头,施黛动了动右手。
她抱着江白砚的腰,拇指一按,落在侧方的痒肉。
环住她的手臂猛然收紧,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低低气音。
江白砚止不住地一颤。
他声线好听,当下微微发哑,宛如拂过耳侧的绮丽丝绸,在夜里荡开,压不住旖旎。
施黛本想逗一逗他,没成想把自己听了个面红耳赤。
江白砚这么不经挠?
“这个是,”她努力平心静气,“挠痒痒。”
江白砚没出声,鼻尖蹭在她肩头,缓慢平复呼吸。
半晌,他才答:“嗯。”
他说罢笑了笑,带出点沙哑的鼻音:“这也是……教习?”
指的是施黛教他触碰和抚摸的事情。
施黛蓦地警觉:“你你你别挠我!要尊师重道!”
就算挠,以江白砚的敏感程度,肯定也压不过她。
江白砚没动手,只低声笑笑,把脸埋进她颈窝:“不挠。”
十分古怪地,他的呼吸比之前滚烫许多——
不止呼吸,连胸膛、肢体与面庞,通体都似被火烧。
热意灼在小腹,像汹涌的潮。
发觉江白砚的久久沉默,施黛戳戳他脊骨:“你还好吗?伤口疼?”
怎么感觉他浑身上下僵硬得厉害?
江白砚:“无碍。”
他知此事难以启齿,默念几遍清心咒,小腹下的躁意依旧汹汹不退。
江白砚只得唤她的名姓,借此将燥热驱散:“施黛。”
施黛:“嗯?”
江白砚:“你不怕我?”
尾音很轻,有小心翼翼,也有对她的贪念渴求。
像一只刺猬,把柔软一面毫无保留向她展现,又忧心遭她厌弃。
江白砚未曾想过,自己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
今夜的一切远远超出掌控,在一具具由杀念堆砌的尸骸中,施黛见到真正的他。
在此之前,她所熟知的,是他习惯性伪饰的温和假面。
说来好笑,他竟对那副伪装心生妒忌,光风霁月、清白干净,配得上意中人的心仪。
可那不是他。
施黛说:“有什么好怕的。”
她想了想,诚实继续道:“见到满屋子的白骨,是有点头皮发麻……但如果我是你,一定也要复仇。”
和二十一世纪不同,大昭快意恩仇得多,报仇报恩的事不在少数。
她清楚江白砚的为人,再者,如果他真是滥杀无辜的大魔头,哪会红着眼问出那句“你还要我吗”。
“不过,和尸体同吃同住绝对不行。”
想起他说过的话,施黛来了精神:“你离开青州后,没继续这样了吧?”
江白砚:“嗯。”
施黛松一口气:“等我们把当年的案子查清,安葬叔父叔母后,我带你去四处玩玩。”
江白砚压抑这么久,千万别憋出什么病来。
“以后别胡思乱想了。”
施黛道:“你已经很好很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比如说——”
她略略停顿,迟疑几息,被夜色勾出纤薄精致的五官轮廓。
光影交叠里,江白砚看见她的眼。
圆润澄净,如同明丽宝珠。
施黛眸光一动:“你讨厌我吗?”
江白砚沉沉看她:“喜欢。”
“可是,”她轻声说,“我也有很多糟糕的地方。不像你,我不会剑术,身法也不强,怕苦又怕疼。”
原来把自己剖开一小块,是这种感觉。
心口像缠了一根细细的线,圈圈攀绕缚紧,心甘情愿把细线的另一头交到对方手上,等他拉紧或解绑。
“不瞒你说,我以前连摔上一跤,都要疼得掉眼泪。”
施黛笑了下:“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在心魔境里,你可以毫不犹豫登通天塔,我迟疑了好久胡思乱想——如果中途死掉该怎么办,上面太高很吓人,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
沉默须臾,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说出口了,心上的细线缠至最紧,发闷发涩。
这是施黛一直想问的问题。
从小到大没得过明目张胆的私心,她习惯了对身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好。
江白砚是例外。
他的偏私太明显,人心非顽石,施黛自然也觉得惶惑。
江白砚为什么在意她?
她远远算不上出色,过去和现在都是。
没人像这样喜欢过她。
春雨绵绵的夜里,施黛的瞳孔有如寒星。
江白砚与她四目相对:“怎会。”
桃花眼漆黑幽沉,逐一描摹她的清丽眉目。
江白砚道:“我曾行于四海,见万千人。万千人中,独你不同。”
相拥而眠,隔着单薄衣物,感应得出彼此的心跳。
施黛分不清那到底是谁胸口里的律动,一下又一下,震得她昏聩难安。
指尖掠过她一缕柔软的发,江白砚道:
“勘破凶案迷局,是谓颖慧;以妖物行商,是谓机巧;屡护百姓安危,是谓仁善;心魔境登通天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谓勇毅。”
有时夜深望月,江白砚会想起她。
月华澄明,纤尘不染,然而太过清冷,与施黛并不相衬。
比起月亮,她更像太阳。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白砚不喜日光。
日色灼眼,照得世间污浊无所遁形,而他正是秽恶之一。
阳光下,污秽最是丑恶不堪。
可施黛理应是太阳,炽烈滚烫,足以照亮一切,也值得拥有一切。
江白砚渴慕她的流连,哪怕被烈日灼伤。
施黛嘴唇翕动,发不出声。
窗外雨点乱了节拍,一滴滴砸在心口上,发出清脆声响。
无星无月的夜里,唯有双目盈盈生光。
“施黛灿亮如阳。”
为她拢好一丝凌乱的发,江白砚道:“得你顾盼,是我此生之幸。”
暴雨倾覆而下,声潮滚滚,好似血液回流入心脏的骤响。
缠缚心上的细线悄然松开,生出一朵青涩的花,有幸栖息于枝桠,绽在春潮带雨的夜。
卑怯、忐忑与不安被抚平消解,许许多多道不明的情愫一拥而起,漫至胸腔。
湿意太盛,方上心间,便入眼帘。
是陌生的、被人好好放在心上的偏爱。
眼眶被水意浸湿之前,施黛按紧江白砚后腰。
冷香萦身,她张口,在他唇上轻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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