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的周末，由于科技体验馆开馆，山神小组都没有开展活动，并且中秋节的学习活动报告也没有上交，老师们都以为山神社学生已经失去了兴趣，却不料在周三，林间将研究报告和活动企划同时上交给了班主任。 《长海陈氏源脉补遗》《长海陈氏校正新谱》 老陈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长海市陈氏那是什么地位？第一大姓！人口一度占了长海市总人口百分之十五以上的超级宗族，在某些时期甚至能够达到长海市百分之二十人口？ 哪怕是长海市管理层，都不会轻易对陈氏族谱多说什么，现在一群十六岁的高中生，居然用两个星期时间，说他们给陈氏宗祠编写了新族谱，并且说旧族谱是错的！ “你们认真的吗？”老陈揉着眉头问道。 林间点头，老陈感觉头更痛了。 若说不认真，但这些小家伙居然写得一丝不苟，有理有据，甚至给出了详细证据获取过程，与之相比，旧族谱反而有许多谬误之处。 要知道陈氏这样的大宗族，修改族谱得找十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再加上各旁支的代表一起参与，查找所有支脉祖上源流，整个过程持续一两年时间，再经过大半年校对工作，将新族谱草案写成，最后拿到各支脉对照得到结果，才算最终定稿。 最终定稿之后还需要最后一次校验，明确无误之后才会替代老族谱。 整个过程需要四五年才能完成，一本族谱的修订工作，熬死两三个族老不成问题。 这几个年轻人两个星期就拿出来？ 是不是觉得骨头痒要挑战一下大宗族的威信？ 班主任老陈本身就是陈氏宗祠的后代，他曾经亲眼见证过修订族谱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知道族谱对长海陈氏的意义。 作为文化工作者，他对这种大族的过往，更有着深层的了解。 为何会出现这种族系文化？尤其是在南方，族系文化几乎遍布各地，每个市，每个县，到乡镇，都几乎不约而同保持了自身的家族凝聚力。 纪念祖先是另一方面，但在背地里，是从中原大地迁徙而来大族，失去了原本的地位之后，在南方这片偏远之地的求存之道。 南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野蛮时期，这里的民风彪悍可想而知，中原大族迁徙而来，势必会将原本南方民众所属的土地资源抢夺过去。 怎么解决资源纷争？ 打！ 毫无规则，毫无道德的从别人手中抢夺。 一分地，一眼泉，甚至因为某天牛吃草过了界线，就能引起一场冲突。 为了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同姓或是同样来自某个地方的人抱团，也就成为了必然的结果。 因此而流的血，死的人，不会比小型战争要少。 同姓抱团是在那个时候活下去的根本，以宗祠为枢纽，将同姓集结在一起，保卫自己财产，或者在必要时候侵吞他人财产。 当然那是一段不管谁都不会愿意提起的历史，时间间隔的太久，除了有心追寻真相的人了解过，早已经被时间淹没了。 陈氏为何留下最多？说明他们曾经是整个长海市最能打的，其他氏族要么被打跑了，要么与陈氏没有利益纠纷。 这样靠着“打”来的土地，陈氏才能成为长海市人口最多的氏族。 今后通过通婚加固与其他姓氏氏族之间的关系，各氏族互相融合接纳，长海市才慢慢安宁下来。 这种情况不仅是陈氏，其他大姓一样存在过同样的历史，时至今日，后代们可以享受先人们守住的土地，却已经不知道这片土地带着鲜血。 祖先也不愿意将鲜血留给后人，而是大部分带着这个秘密埋进了泥土之中，他们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所有的恩怨。 他们不是没有救过人，从中原而来的大族，带来了文化知识，带来了医术药草，也带来了中原大地的礼义廉耻，使得南蛮之地，逐渐变成鱼米之乡文化之乡。 但土地作为生存的基本资源，是不可避免的矛盾。 同姓族谱，或许便是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逐渐融合在一起。 随后还兼并其他出现过名人名士的同姓支脉，才发展成如今济济一堂，人才辈出的大族风范。 陈老师不是不知道族谱有错，而是这种错误已经没法纠正。 而今几个小小的高中生，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将错误指出，并且将族谱错误纠正，还真是 初生牛犊不畏虎啊！ “这次的活动研究，我给你们全优，下次活动补贴以最高标准发放，但是这两本”陈老师将两份研究报告收进自己的抽屉里：“你们回去将底稿删了吧，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追寻下去了。” 这是山神社成员的心血，林间来之前已经知道了老师的选择，因为那些编写这次研究报告的陈姓同学已经回家里将经过问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林间已经有所耳闻。 “老师，我们的研究报告由问题吗？”他直接问道。 陈老师摇摇头：“我没有调查，还不能说你们的研究成果是错误的，但这件事从就错了，继续深究下去，没有好处。” 林间点点头：“那这是下周的活动策划，您看看。” 陈老师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去慈静寺？好啊，咱们长海市最好的山，就在那里，最好的水也在那里，你们山神社应该第一个去才对嘛。” 来了长海市那么久，林间才记起慈静寺的广法和尚，当初创建自己的梦境，也算是他给了一丝灵机，林间这一次打算是去看看他，顺便泡壶茶当做感谢。 慈静寺所在的飞云峰，的确是长海市范围内有数的好山水，靠近市区的更是独此一座，只是路途稍微有些遥远，有个二十来公里，得乘坐大巴车去。 这一趟就不需要其他小组的同学了，只要量山小组成员，加上林间这个社长，总共六人同去便可。 “那我回去了。”林间起身与老师作别以后回头便走。 陈老师想要客气说一句“慢走”都来不及。 拉开抽屉，看到里面那两本打印好了的研究报告。 陈老师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得到林间的倔强，这件事林间一定不会就此收手。 陈老师也没有必要去拉住他，在占据了长海市总人口百分之十五的陈氏面前，一个小孩子能够有多大的能力？ 多碰几次墙壁，他自然就知道回头了。 “他要是进辩论社多好？不仅不用搞出这么些事情，还能给学校争光。”想起辩论老陈就头疼，五班也有几个同学参与了辩论社，但是今年的辩论又被市一中打了个落花流水，梅晴雪虽然没有参加比赛，但市一中多了李立言，这位曾经在初中击败过市一中拿到辩论赛初中级冠军的主辩手，经过了市一中的培养之后，他的辩论风格越发犀利可怕，几乎是一路上压着其他辩论小队，其余成员只需要顺着他撕开的言语破绽冲上去就行了。 林间和林兰生同样也是初中级别冠军辩论队一员，林间更是扭转过局面的黑马，若是能够参加辩论，今年的高一组也不会被压得这么厉害。 尤其是 老陈又看了一眼两份研究报告。 即使林间没有选择辩论，而是开办了一个山神社，才一个多月就被他整得有模有样，做出的成绩令他这个班主任都觉得意外。 其他学习小组根本就不知道主动找到学校之外的助力，但是林间才一开始就与长海市博物馆，长海旅游网有了牵连。 关于涛声楼的研究报告，甚至成为了长海市有关涛声楼历史的正式资料之一。 这两份指出陈氏宗祠族谱谬误的研究报告，甚至能够在长海市掀起不小的风波。 如果真的让他公布出去，这两份资料甚至可能会作为更正确的资料，添加到长海市的市政管理之中。 可惜现在只能躺在他的课桌里，或许他会在今天结束工作之后，将这两份报告拿回家里，放进书柜里最深的角落。 偶尔有时间看看，或许过十几年，他都还能记起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学生。 当这种学生的老师，总令他不自觉地更加认真对待老师的工作，否则总感觉有些不够资格做他的老师一般。 “十年内大概都不会有其他同学能够给我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了。”老陈拿出了族谱研究，开始按照自己的记忆翻看对照了起来。 这份心思和认真的态度，学校最高标准活动补贴也就是三百元，根本就对不起他们付出的辛劳。 “要是这份报告拿出去，今年的奖学金大概就是山神社的了吧？幸好下一次他去慈静寺，这下总该整不出什么大动作了。”将研究报告合上，放回抽屉，总觉得不安心，又锁上了抽屉之后，他才放心下来。 接着他便拿着课本去了上课。 一天的教学结束之后，老陈打开了抽屉，却见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研究报告没了踪影。 “哪里去了？”他探头问其他老师：“你们有开过我的抽屉吗？” 周围老师都摇头。 “今天我不在的时候还有谁来过我这里？” “我记得都是你在的时候来的，你不在就没人来过了。” 这两份研究报告，老陈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问过之后没有答案便放弃继续追问下去。 旁边的老师却来了兴趣，扒过办公桌的间隔询问：“老陈丢了东西吗？” “没有，可能是忘在家里了。”他勉强笑着，问题却一直萦绕在脑海之中，同时他回忆起今天见过的学生。 都是课代表班长之类的，还喊了三个未经许可到小明湖划船的学生进来批评了一顿，其余就没有人来过了。 课代表之类大多数都是单独见面，唯有那三个同学是一起进来的，莫非他们悄悄拿走了？ 带着疑惑，他去找了三个同学问了一遍，三人都否认他们从老师办公桌上拿过任何东西。 这些学生平时犯事挺大胆，见到老师却连大气都不敢喘，断然没有从老师办公桌上偷窃物品的胆量。 老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找到林间，准备向他说明白。 到山神社问过了正在核对活动策划工作的其他同学，得知林间所在，他走了过去。 正好见到林间将那两份研究报告扔进碎纸机里。 “林间同学，你拿走了那研究报告？”老陈有些意外，且不论林间是怎么做到的，单纯以动机来看，林间就没有作案嫌疑。 林间笑道：“既然老师觉得这些东西不适合公之于众，我就只能拿回来彻底销毁了，想必老师也觉得不好处理吧？” “但那是你们山神社的心血” “不能被人看的东西，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林间说着坐回电脑面前，右键点击一份名为“山神社十月份第一期研究报告”的文件夹，然后选择删除。 “当着老师的面清理完了，你该放心了吧？” “咱们山神社六十多个同学，花了近两个月星期的时间，从发现问题，到找到证据编写完成的成果”林间从电脑前站起来笑道：“老师觉得这个处理方式合理，还是继续让你自己的姓氏错误下去合理？” 点开回收站，选择清空，然后让开位置，示意由老陈亲自动手。 “老师的姓氏，应该由你做决定。” 最好的结局就是点下确定键，那两份报告的一切痕迹便不存在。 老陈将手放在键盘的确定键上，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但手指却像是不属于他一般，下方的确定键更像是一块坚硬的岩石，硬得让他无法撼动。 林间就在一边微笑，一点都没有打搅他的意思。 几乎是颤抖着吐出一口长气，老陈最后放弃了按下去的想法，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林间当着他的面，用镊子将卡在确定键下暗处的铁片拔了出来，然后在老陈面前晃了一晃笑道：“我就没有打算让老师你删掉咱们同学的努力成果。” 老陈见到之后也松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间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做出如此充足的准备工作，说明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现在的老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 将资料还原，林间笑道：“当然是拿去陈氏宗祠，这是陈氏家事，该如何做出选择，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负责调查真相就够了。” 林间头也不回地说道：“一个历经千年风雨的大族，如果连这点波澜都承受不起，也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老陈总觉得林间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看惯了沧桑的姿态。 这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态度，他曾经记得一开始学生之中有个玩笑，说林间是从未来重生而来。 现在他突然感觉这个说法很靠谱啊！ “林间你身体里该不会是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吧？” “老师你不会缴了学生的偷偷看了吧？”林间反问了一句，随后将资料锁定，设置指纹密码，这下就只有他能够对文件做出其他操作了。 “我所做的就是尽量将泥土之中掩埋的真实挖出来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林间笑道，“其他同学如果有心，也是能够做到的。” “你打算血历史考古吗？”老陈多嘴问了一句，这可是个冷门的专业，以后不好找工作。 林间摇头：“没有那个想法，但对历史还是很有兴趣的。”重新打印了两份研究报告递给老陈：“这个算是第一版吧，你是我们班主任，我就收你两份工本费就行了。” “老师也得收钱？” “那学校的活动资金，也没法支持咱们拿到这种分量的研究报告啊，不找点外快，咱们山神社怎么维持下去？”林间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问道：“老师还认不认识其他姓陈对族谱有兴趣的老师？同学也行，咱们在学校售卖这份研究报告有没有前途？” “这种事千万不能闹大！”老陈只能乖乖掏钱：“一份留在山神社资料保存，一份拿去给陈氏宗祠，一份给学校，我这里留下一份，这件事就仅限于这四份了，流传出去难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我一个当老师的，也不可能会帮你挡住太多，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过分就行了。” “我懂得分寸，老师慢走。”林间送走了老陈，关上门回头对着山神社假装做其他事的同学打招呼道：“咱们成功了。” 山神社瞬间欢呼起来，声音几乎将整栋课外学习活动楼震得晃动起来。 这份资料是爱琳找人“弄”回来的，是某位老师下的手，林间没有想到她的内线居然已经超出了学生范畴，甚至连老师也有她的人！ 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为了不让山神社的努力白白浪费，六十多人两个星期的努力，那就是六十倍的十四天，他怎么可能看着社员们的努力最终付诸流水？ 再说这一次找陈氏宗祠的麻烦，是为了剔除依附在姓氏之上的神魔，眼前就面临这最后一脚，要是临阵退缩，那非但不能将神魔出去，还会助长神魔之威风。 林间也得给老师留下一个绝对不会退缩的印象，否则到时候神魔依附在老师身上来对付林间，那还真是拿神魔没有办法。 有了这个印象之后，以后就算神魔出现，林间也有办法将对方击杀。 不过想必不会有神魔出现在他面前了。 随着百家姓副本的铺展，所有拿到了鹊桥的人，都从副本之中清晰了解到了自身姓氏变迁经历过程，对自己的来源更加笃信，那些依附在姓氏阴暗之中的神魔，都淫才暴露出来，并被抽取灵气制作成一件件金色装备祖训。 想必如今各大姓氏的神魔现在都已经被抽得有气无力了吧？ 这些神魔先放一边，反正已经没有了翻身之力，另一头神魔罗刹，也在与玩家的对战之中，意志彻底崩溃，化作了游戏内的一个检测玩家实力的npc。 它还保留神魔意识的时候，以为自己只要从玩家身上拿到战斗技巧，就一定能够最终胜过玩家，但每当它产生“我已经天下无敌”的念头时候，这些游戏内的玩家，总会用它想不到的方式，将它再次击溃。 一次两次它还能接受，毕竟是因争斗而生的神魔，它经历过无数的波折而不倒，但十次八次就有点怀疑自己水平了。 到了它第一百次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时候，又多了一种击败它的方式，这下罗刹彻底意识崩溃。 它无法承受自己战斗能力被一百次否认的结局。 它的确每一次失败都会汲取战斗经验增长，每一次失败都是成千上万的副本同时攻略，这成千上万次的攻略方式，在战胜它之后便没有了作用。 但游戏玩家要的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尤其是梦境游戏这种能够发挥自由创造能力的游戏。 在这种现实的战斗之中，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会决定成败，而玩家已经对罗刹的模式研究到了极致，十次战斗之后，能够击败罗刹的就剩下职业游戏玩家了，但这些职业玩家更是喜欢钻研。 因为能够攻略的人数少，罗刹能够吸纳到的攻略经验也就也少，它觉得自己能够打败所有游戏玩家。 但是下一队玩家又带来了全新思路。 这种惊醒，罗刹重复了一百遍。 它害怕了，古往今来所有战争加起来，似乎都没有这群游戏玩家对战斗的领悟更深刻，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仁义道德，也不讲战斗规矩，什么好使就使什么。 什么菜刀队，车轮阵，这些玩家都能信手拈来，堂堂正正击败了罗刹一次又一次。 最后它甘拜下风。 孔明擒孟获也不过七擒七纵，神魔这都败了一百多次，再不服输，它心中那种公平竞争的执著也不会认可。 在它承认失败的一瞬间，罗刹神魔彻底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