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吟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回房陵城了,上次回来还是看李仲达伤势恢复得怎么样。这次李仲达让他回来不知道为了何事,李仲达在信中没有明说,只说是族中的事情要处理。 这次回来他打算待到年后。如今襄阳府秩序已归于平静,他打算将一些房州的作坊搬到襄阳。比如需要很多人的土豆加工,酿酒,烟草加工和棉花加工等。 靖康书院也要搬到襄阳区去,毕竟无论是生源还是文化氛围房州与襄阳都没得比。龙吟军也需要靖康书院来扩大在京西南路的影响力。 当然,武器制作的作坊肯定还是要留在房州的,毕竟武器制作需要高度保密。 回到房陵城自己的宅子,小酒儿、房芊芊和春姑站在门口迎着他。此处宅子是今年夏天李仲达和三乙选的,并做了一些改造。 之所以要与李仲达家分开,一是因为他现在需要的护卫力量太多,原来的宅子太小了,不利于布防。二来呢,是李仲达说的,赵龙吟和小酒儿都大了,没成婚之前需要避嫌。 虽然小酒儿万分的不愿意,但是她是拗不过李仲达的。 进了宅子,春姑服侍他洗了个澡,说是服侍,其实就是给他准备洗澡之物。真洗澡的时候赵龙吟都会把春姑赶出去,否则他会很不自在。 对于这一点,小酒儿很满意。 吃完饭的时候,除了李仲达和小酒儿,房宣意和房芊芊也在。在家里,赵龙吟早就申明过,只论长幼,不论官职。所以饭桌上的气氛还是很欢洽的。 有外人在的时候,小酒儿和房芊芊是不跟他们一起吃的,只有家里人在的时候,她们才没有什么顾忌,一左一右地坐在赵龙吟身边。 对于她们上主桌吃饭,李仲达最开始是不同意的,经不住赵龙吟反复劝说,最后才勉强同意。 吃过几次这样的大桌之后,李仲达觉得一大家子这样聚在一起也挺热闹,有时小辈们不在反而有些不适应,饭就吃得不香。 吃过晚饭之后,李仲达把赵龙吟单独留了下来,二甲给他们倒了杯茶水之后,就退了出去。 “阿吟啊,最近外面的事情还顺利吧。” “还好,政务上有房叔,军务上有种大哥,所以我还算是比较清闲。” “那就好,那就好,阿翁想跟你商量个事。” 赵龙吟连忙站了起来,“阿翁吩咐就是,阿吟必定是无不听从的。” 李仲达沉默了良久,才开口缓缓说道:“放出二丙的事,是阿翁处置失当,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阿翁千万别这么说,阿翁放出二丙,那是阿翁重族义,念旧情,无人会怪阿翁的。” “听说二丙现在在北地?” “嗯,据在伪齐的探子来报,他如今是伪齐的枢密承旨,七品官。” “他到底还是投敌了啊。当日我放他出来,真的是不忍看他阿爷苦苦哀求,他家那一支就他这么一个小子,阿翁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这一支就此断绝,所以才不顾律法,强行将他从州狱里带出来,这事我还给州里的典狱司惹了麻烦。” “那日你带他回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以阿翁的身手,按理应该不会轻易中别人的暗算的。” “是二丙偷袭了我,算了!这事我不想再提,只是他从库房里偷了些烟草的种子走了。” “什么?”赵龙吟站了起来,这可是大事,如果二丙将种子带去了伪齐,这将极大的影响龙吟军在北地的烟草生意。 “莫急!莫急!你先坐下!” 赵龙吟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又坐下了。 “家里库房的种子其实都是我蒸煮过的死种子,是阿翁用来引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上钩的,没想到第一个上钩的却是二丙!” “真正的好种子都藏在山里,由元丙和六丙他们看着,保密程度不低于以前咱们李家坡藏武器的那个山洞,绝对是万无一失。” “阿翁的手段我自然是知道的。” “明天跟我回一趟李家坡吧,一些事情总还是要处理的。” “喏!” 第二日三更时分,赵龙吟和李仲达、小酒儿就出发了。李仲达被刺伤后,身体就一直很虚弱,骑不得马,再加上天上正下着冻雨,所以几个人就坐了马车,三乙带着亲卫营骑马随扈。让赵龙吟意外的是,几个甲字辈的老人,二乙他们乙字辈的和元丙他们也在随行的队伍里。 阿翁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把李家坡的人都带回去? 赵龙吟非常喜欢在下雨天睡觉,尤其是在这种有些摇晃的马车上,听着车顶细微的雨滴声,他很快就睡了过去。小酒儿偎在他的身边,李仲达在一旁闭目养神。 到达李家坡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诸人稍事休息后,简单吃了一下午饭,李仲达把村子里还健在的几位老人请到族长院子里,甲乙丙辈的也都喊来了。 李仲达给几位长者倒了茶,众人都不知道李仲达要干什么,就静静地等他开口。 “诸位叔伯,诸位族亲,今日仲达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商量辞去族长一职之事——” “啥?” “却是为何?” 众人大吃一惊,李仲达此前从未表示过要辞职的意思,今日突然这么一说,众人都错愕不已。 “非是仲达想撂挑子,实在是扛不起这副担子了。仲达今年六十有三了,加上前些日子身子又受了重创,精力早已不济,遇事常常不决,决又多昏聩失德之举。如此下去,怕会给李家坡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想辞去族长一职,请有德有能者上位,带着咱们李家坡继续兴盛繁荣下去。” 李仲达说的是实话,特别是受了伤之后,身体受了大亏损,走几步就喘息不止,之前还是斑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了,苍老不止十岁。可是如今李家坡老的老,小的小,老的才德不够,小的威望不足,竟找不出可以接位之人。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想着培养小酒儿接任族长,李仲达和甲字辈的老人辅佐。 这样安排,其中有个大为难之处,就是小酒儿出嫁之后要跟随夫姓,不能保留李姓,这意味这小酒儿根本就做不成族长。而如果想保留李姓,就不能嫁出去,而是招赘女婿入门。 赵龙吟入赘是不可能入赘的,人家皇室宗亲,怎么可能改姓李,赵龙吟能答应,朝廷也不可能答应。 当赵龙吟表示不要求小酒儿嫁过来后改姓赵之后,众人松了一口气,这个天大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仲达吩咐二甲把村里的人都叫到了祠堂,他还有另外一个事情需要解决。 等所有族人都到齐后,李仲达给先祖灵位都上了三柱香,然后咳嗽了一下,开口说道:“诸位族亲,仲达今日把大家召集到祠堂来,是为了二丙一事。” “二丙,生与斯,长于斯,李家坡的族人们并未亏待与他,然——!” “去年冬,将龙吟军的行程告知伪齐军,导致龙吟军在归途中遇袭,数百龙吟军兵士战死,元丙和三乙重伤,尤其是阿吟,差点落于敌手,此其一。” “其二,二丙此后不思悔改,继续将龙吟军的情报报告给伪齐军,达半年之久,给龙吟军带来巨大麻烦。” “其三,今年五月,龙吟军展开对襄汉六郡的收复作战时,房州府衙为防止作战计划泄露,将其拘捕。仲达不忍心其遭受牢狱之灾,也念及他家这一支血脉单薄,宁愿违反律法,将其放出。孰料其潜入我府中,偷走烟草种子,投效了伪齐,如今已是伪齐枢密承旨,已不是我大宋人,成了我们的敌人。” “鉴于二丙的种种恶行,仲达在李氏祖宗们的灵前宣布,据族规,将二丙逐出李家坡,此后二丙不再是李氏族人!” “诸位族亲可有异议?” 听到李仲达讲述二丙的种种劣行,下面的李家坡族人立即炸了锅,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赞同族长的决定,只有二丙的爷娘在人群中痛哭了起来。 李仲达分开人群,走到二丙爷娘跟前,搀住他们,也留着泪说道:“他侄子,是我对不住你们啊,我没有教育好他啊。可是族规在,先祖们也看着在啊,族里容不下他了啊。” 二丙爹娘原本就木讷,此时在众人面前受辱,哪还说得上话来。李仲达吩咐二甲将他们搀扶了下去,又走回到祠堂门前,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说道:“既然族亲们无异议,二丙之事就这么定了,都散了吧。” 当李家坡在处理族中之事的时候,大宋与伪齐军和金军在淮南正打得难解难分。龙吟军安插在淮南的探子将淮南的战报源源不断的通过龙吟军的情报系统传递到襄阳,再由襄阳送到赵龙吟手上。 其中一封情报让赵龙吟惊掉了下巴,一直赋闲在临安的大宋死硬主战派李纲来到了襄阳,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