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丙和元丙脱得光溜溜的躺在地上,两个人一边嚼着草根,一边聊着天。 “我打算今年把浑家娶了,免得爷娘担心。”元丙早就订过婚,只是因为怕自己战死,害得人家小娘子守寡,就一直拖着,今日不知为何却突然想开了。因为腮帮子破了一个洞,用纱布裹上后说话就不怎么利索,听上去含含糊糊的。 “我也准备托房叔去帮我说说媒,州学教谕家的小娘子挺好看,就是不知道她那一根筋的教谕阿爷能不能看上我这个粗鄙武人。哎!他家门第高,说是非要找一个能中进士的人家才肯嫁。中进士?我这辈子别想啰!除非阿吟当皇帝。”六丙自嘲地笑道。 “你好歹也读了十几年的书,也算是读书人,虽然没法子再去考什么劳什子进士,将来等仗打完了,转个文官做做问题总不大的。” “什么叫我算是读书人?!我就是读书人!哎哟!”六丙从地上跳了起来,气咻咻地朝元丙吼道,他这一跳,把伤口崩开了。 “行行行,你是读书人!还是文武双全的读书人!行了吧?”元丙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又扯了一根草塞进嘴里,他只能用左边腮帮子嚼。 “不知道二丙跑哪去了,唉!你说他怎么想的,居然敢刺杀族长!” “他打小就心术不正,虽然聪明,书也读得多,可是你看他,天天只知道纠缠小酒儿,就算是小酒儿没许给阿吟,那也是房宣意的娘子,哪轮得到他?”六丙对二丙向来看不惯,打小就不怎么和二丙往来。 “算了,跑了也好,只希望别再做出什么歹事,到时只怕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他。”元丙到底是和二丙一起长大,感情在那里的。 伪齐东京,汴梁河边一处宅子里,二丙正看着河里往来的船只发愣。他从房州跑出来后,就跟着伪齐的一个探子头目来到汴梁,并见到了伪齐皇帝刘豫。刘豫对他贡献的几种种子非常感兴趣,大手一挥,就给了他一个从六品的枢密承旨,虽比不上六丙他们,但好歹也是个官身了。 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就不想呆在那个山沟里了,之所以拼命读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考中进士,到外面去闯一番名堂来,然后设法娶了小酒儿。然而随着赵龙吟的到来,他的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李家坡的光彩也不再属于他,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赵龙吟那小子身上。 这让他彻夜难眠,思来想去,才咬了咬牙,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放手一搏,借着去襄阳学习的名头联系上了大齐国,并将赵龙吟的行程告知了李成。 岂料赵龙吟这小子运气太好了,居然逃过了李成数万大军的追杀。看到赵龙吟安然返回房陵城,他就预感到自己败露了。然而不知何故,他们并没立即抓他,反而让他继续接触情报。 等他被抓进房州大狱,他还在琢磨自己如何才能逃出生天,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能逃出去,等待他的绝没好下场。 所以当他老实巴交的父亲来探监的时候,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在他一向看不起的阿爷跟前痛哭哀嚎,逼着阿爷去求族长放自己一马。 显然他的哀求起了作用,第二天李仲达就把他从房州大狱里提了出去。出了大狱,他当即向李仲达表示以后当痛改前非,踏实做人,老老实实在靖康书院教书,绝不再插手别的事物。 李仲达这个老糊涂居然相信了他,当场就把他放了。他没有立即离去,原本是想趁着李仲达府内此时人不多,把小酒儿绑了,然后远走天涯。 岂料让他发现了李仲达进了一个看样子非常私密的库房。他偷偷跟在后面,才知道原来这里是一处专门用来存放各种种子的库房。 他欣喜若狂,这地方他找了很久,一直苦于李府看守太严,完全找不到一丝头绪。他曾几次旁敲侧击地问小酒儿,小酒儿却警惕得很,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这里可是龙吟军的聚宝盆啊,用金不换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肯放过,但是硬抢他肯定不是李仲达的对手,李家坡的人都知道,李仲达年轻时可是李家坡武艺最好的。 他寻了一根结实的断桌腿,躲到暗处,等李仲达出来锁门时,跳出来朝李仲达后脑猛击了一下,李仲达当即倒地。 他急不可耐地扔下桌腿,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岂料李仲达并没有昏死过去,此时正死死抓住他的一条腿,不让他进入库房。 他只好蹲下身子,去掰李仲达的手,急切之下掰不开,这让他又急又怒,生怕拖延久了,其他人闯了进来,那他就走不了了。 想到这,不禁恶从胆边生,拔出李仲达随身携带的一把短剑,恶狠狠地刺进了李仲达的腰腹,李仲达终于昏死过去,手一松,放开了抓住住二丙的手。 二丙慌乱之中也没管他死没死,跑进库房里,根据标记拿了几包烟草的种子,然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李府。 出了李府,他没敢停留,而是想也没想的找一个熟识的书院富家子学生,找他借了一匹马和些许盘缠,谎称要去襄阳府报信,就立即离开了房陵城,连夜进了大山。 等了十多天,他估摸着战事应该已经平息,才从战战兢兢从山里面出来。等他来到襄阳府才发现李成已经兵败了,绝望之下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了以前跟他联系的大齐探子,一个书局的掌柜,发现他居然还在。 在这个掌柜的帮助下,他才千辛万苦地从秦岭走京兆府,辗转来到了汴梁。 路上他从这个书局掌柜的嘴里得知了李成兵败的经过,这才明白过来,他被赵龙吟和房宣意利用了!传出来的消息完全是南辕北辙,这才导致李成疏于防范而兵败被俘。 他吃的这一切苦,受的这一切屈辱,都是拜赵龙吟所赐。如今他也有了大齐这个靠山,等明年把烟草种出来,他就有了跟赵龙吟一决高下的本钱。 哼,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土小子厉害,还是他二丙厉害。等他得了荣华富贵,这天下的女子还不是随便他玩弄! 想到这,他不禁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鼻涕眼泪直流。 南阳大战结束两天后,赵龙吟和岳飞的军报就到了临安。 还是在垂拱殿,只是今日多了一个人,主战派李纲,如今他赋闲在临安。 “没想到赵龙吟这小子这么能打!”赵构拿着军报,喜滋滋地说道。 “恭贺官家,既收复了襄汉六郡,重创了伪齐军力,又得一员虎将!这是我大宋之幸!”李纲站起身,朝官家拱手道贺。 “去年这小子来临安的时候,纯粹是是个愣头青,还被老夫教训了一通,没想到这小子打起大仗来不含糊,老臣倒是小瞧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去年朕也觉得他有点冒冒失失,怕他只知道横冲直撞,五月命令他他协助岳卿家作战时,朕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没想到这小子让咱们都看走了眼。” “更难得的是,你们发现没,他从不向朝廷要粮要饷,而且这次还是他给岳飞提供了一半粮食,本来老臣一直心焦他们的粮饷,日夜睡不着,谁知他们就自行解决了。要是大宋的军队都这么着,那就没咱们这些人什么事了,官家也可以高枕无忧。”赵鼎这些日一直紧锁的眉头,这时完全松开了,脸上笑得像朵绽开的菊花。 “哼,这小子打仗是个好手,捞钱的本事也不含糊,据说他龙吟军的库银比你赵鼎的户部还多!”赵构说这话时就有点愤愤不平,自己日夜忧心,顾着这么大一个国家,居然还不如一个黄口小子。 “问题是人家的钱都是合法赚的,起码在大宋境内没有违反律法之处。老臣派人查过,龙吟军做生意还真是一把好手,他们的收入大多数都来自北地,不说别的,就那白酒,去年一年给龙吟军带来两百万贯的收益不在话下,加上其它的买卖,估计他们一年收入至少有五百万贯。” “这么多?”赵构倒吸了一口凉气。 “官家,你可知道去年我们大宋全年赋税收入是多少?,才九百万贯!今年南方叛乱已被平息,民生有所恢复,海运的赋税收入也恢复了往年的四成,就这,今年也不会超过一千二百万贯!” “那让他们上交一些给朝廷就是了。”张浚乍一听到龙吟军的收入也是吃了一惊,随即脑子就被嫉妒塞满了。 “以何种名义让他们上交?他们在大宋境内的买卖都交足了税,自己的军费还不需要朝廷出,再让他们出额外的,由头都找不出!”赵鼎一口就否决了。 “也罢,他们能赚是他们的本事,只要合法而且交了税。既然他们不向朝廷要粮饷,咱们也装作不知。” 几人见赵构做了最后的定论,便不再在此事上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