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墙分里外两层,外墙约五十公分厚,六米高,每隔两米有个约一尺半见方射箭孔,里墙就是裙墙,只有外墙一半高,两米左右宽。村民上去后,弓箭手立即一人选一个射箭孔,控弦搭箭指向外面,长枪手则间隔着弓箭手,举枪进入战斗姿态。 李仲达在一个射箭孔前侧着身子站立,就听到外面有人朝里面喊话,声音颇为硬朗。 “请李员外出来答话!” “李某在此,不知道来的是哪位首领。” “某是黄龙山霸王枪种虎,前几日叫人送信来借些粮草,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赵龙吟也上了裙墙,趴在一个射箭口往外看,只见一个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骑在马上,一杆枪横放在身前,跟赵龙吟想象中的山贼完全不一样,倒是颇有军人气势。在其身后,有两队士兵沿着山路整齐站着,虽然穿得盔甲破破烂烂,但是武器都擦得铮亮。赵龙吟估了一下,大概五百人左右,人虽多,却安安静静,不见一点嘈杂。 “这不像山贼啊。”他扭头问向李仲达。 李仲达这时才发现他趴在射箭口上,连忙跨过去,一把将他拎起来,放在身后。 “你不要命了?对面都是亡命之徒!下去!”李仲达朝他吼了一声。 赵龙吟这会儿也意识到刚才确实有些莽撞,刚才如果有人朝他射一箭,估计自己很难躲过去,只怕小命难保,所以就乖乖地下了裙墙。小酒儿也来了,居然领着一群妇女,用小推车推着箭矢还有罐装水躲在一个石头搭建的棚子下面待命。两人并排站着听着李仲达和外面继续对话。 “种首领说笑了,李家坡是个穷村子,户不足百数,地不足千亩,每年产出尚不够族人温饱,何来多余粮草外借?” “如此李员外就是不肯了?” “不是不肯,是绝无余粮外借,还请种首领另寻其它富裕的村子,看是否有机会借得。” 墙外传来一声大笑,“来之前,我们打听过的,方圆百里,就属你李家坡最为富裕,你叫我还去哪里找。如果员外执意不肯,种某只好用强了。”刚听他说完,赵龙吟就听一阵箭矢的声音破风而来。 山贼的攻击开始后,有两个陌刀手带着预备队站到大门口后面,剩余两个留在原地。 墙上村民穿着铁甲和铁盔,箭矢射在他们身上,连个点都没留下就纷纷落地,而赵龙吟他们在石头棚子下面,也没有受到伤害,倒是有个妇女因为腿露在外面,被箭矢射中脚面,哎哟一声,另一个妇女慌忙将她一把拉回棚子里面,小酒儿赶紧过去处理。一轮箭雨过后,种虎就决定强攻,派一队人扛着一根粗大原木撞击村子大门,一边命人搭梯子准备从门两边爬上墙。 墙上的村民没有闲着,从射箭孔朝门口一阵乱射,就听到外面哎哟哎哟叫声一片,但是很明显,攻击没有停止。 很快就有几十个人爬上墙头,村民们没有退缩,在李仲达的带领下,跟爬上墙的贼匪展开了白刃战。有两个陌刀手也上了裙墙,顶在村民前面,一踏步,一声吼,一挥刀,非常有节奏感,一刀刀劈过去,刀锋过处,没有马碎,只有人碎。 三乙则站在陌刀手边上,一边注意着防护陌刀手的侧翼,一边捡漏击杀贼人,该补刀的就补上一刀。 在丢下几十具尸体和伤员后,山贼的攻击停止了。 趁着歇站的功夫,棚子下的村妇们连忙抱着箭、拎着水上到裙墙,给男人们补充箭矢和饮水,并把受伤和战死的村民抬下裙墙,送到另外一个石棚子里,受伤的贼人则抬下来后随便扔到空地上。之前赵龙吟在村子里瞎逛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些个石头棚子是干啥的,现在才明白。这李家坡村大概是经过许多战事,才总结出这样的宝贵经验,而之所以用石头制成,应该是防止对方用火攻。 伤员被抬到石头棚子后,赵龙吟数了下,战死三人,皆是被割了脖子而死,伤了10个,其中重伤2个。一个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一只眼睛肯定保不住了,另外一个伤在大腿,看着血流不止的样子,怕是伤了大动脉,按照现在的条件,接是没有那个技术的,大动脉断了,要么等血流光死去,要么赶紧用绳子扎紧大动脉,只是这条腿就要锯掉了。 从整体伤口来看,这帮山贼下手非常狠辣,每一刀都是想致人于死地。呐!这就是专业,赵龙吟喃喃道。 小酒儿这次倒没有惊慌哭泣,咬着牙处理着受伤的村民,牛逼的是,这丫头不知道啥时候培养起来两个副手。 赵龙吟带过来的药物已经用得所剩无几,这次受伤这么多,根本就不够用。小酒儿只能用煮开后的温水清洗伤口,然后洒上自家的止血药粉,这东西,不能消炎,止血却效果不错。然后,大伤口用针熟练地缝好,再用纱布包扎,小伤口就直接包扎了,等等,小酒儿这么快就学会制作纱布了?这怕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李家的妇人被分工得很好,被处理好的伤员迅速被她们转移去了村长的院子。看到所有人分工明确地忙碌着,赵龙吟意识到这是李家坡的战时机制被触发了。 他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战场上,墙外似乎出现了什么没化,裙墙上出现一些纷乱。赵龙吟又爬上裙墙,躲在李仲达的身后,李仲达的脸色此时不大好。他伸出一截头看了看外面,种虎手里拎着个少年,年纪与赵龙吟相仿,只是肥胖许多。只见他在种虎手里拼命挣找,一边大声呼喊:“阿翁救我!” 种虎一脸皮笑肉不笑,将少年高高提起,说道:“这小相公是我在路上碰到的,见他一个小小人呆在荒郊野外,李员外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到处兵荒马乱的,我怕他葬于野兽之口,白瞎了这么个细皮嫩肉娃娃,所以就带来给员外看看,不知道员外知不知道是哪家的。” 李仲达朝二甲一摆头,二甲连忙上了裙墙,看了看那个少年,朝李仲达点点头说:“是庞家的大小子,我前几日还去过庞家,错不了,只是怎么会落入贼人之手?” 李仲达脸色铁青的看着种虎,“不知道种首领想如何?” “员外在房州一向有高义的名声,必是不忍心看着孩子死于荒野,给某两千担粮食,这孩子员外领走,也不枉我救这孩子辛苦一场,你看如何?” “一千担!” “员外不爽利啊,忒小家子气了。” “你应该很清楚,这孩子虽与我李家坡有些渊源,我能救下固然是好,救不了,房家也怪不得李某。毕竟一千担粮食不是小数,也是需要李某族人从嘴边抠下来的。” 种虎在心里权衡了下,这李家坡果然不好惹,第一次交锋就折了几十个兄弟。要不是今天运气好,路上碰巧逮着房家这小子,只怕今天会空手而归。原本带着这小子直接去房家换粮,应该可以换更多,只是去房家路上还要过狄家俩兄弟的地盘,只怕换得再多也带不回山去。再说这李家坡一时半会儿也搬不走,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 思量停当,种虎决定多要一点是一点。 “一千五百担,不能再少!我带这几百号兄弟远道而来,还撂了几十个在这里,再少,我回去也不好向山上交代。” 李仲达沉吟了下,粮食多几百担其实他不是很在乎!且不说事后房家一定会如数赔偿,还能得房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再说库里的存量够全族人吃三年的,一些前年的积粮也该倒腾倒腾了。 想到这,就装着万分为难的样子说道:“看在种首领救孩子的仁义上,一千五就一千五,只是希望黄龙山日后莫要再为难李家坡的族人,李某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所谓不打不成交,从此以后咱们黄龙山和李家坡就是兄弟,互相照顾也是理所当然。” “那就请黄龙山的诸位英雄先行归山,三日后李某定当叫人将粮食送至山上,再接回房家小相公,不知种首领意下如何?”